泡完温泉,小女乞顺着竹筏又回到了老槐树下。吃了几枚野果,躺在枯黄的草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伸手把锦囊取出来,细细观赏。锦囊为多层柔软的黄金丝编织,四边镶着龙纹图案的赤金丝,一看就非常值钱。倒出里面盛放的物件,一块暗青色的旧雕虎石头,还好角上补了块黄金,多少应该能换点钱吧。想到换钱,她脑中不禁浮现起废井底部井壁上那一圈圈密密麻麻闪着金光的金块,咽了口吐沫。
小女乞是个无名无姓的哑巴孤儿,自记事起就跟着一个老乞丐四处流浪乞讨,老乞丐叫她小哑巴儿。后来老乞丐生病死了,小哑巴儿就一个人在乱世中流浪。那一夜宿在老槐树下,就遇上了一个神仙一般的小郎君,给她披上了自己身上的厚袍。
小哑巴儿发誓她从没有穿过如此暖和的袍子。那个神仙一般的小郎君还送给她一个话本里才有的宝珠,此刻正被她紧紧的藏在最贴身处呢。
后来她来到小郎君消失的地方,顺着温暖的溪水,凫过七曲八折低垂的洞穴,来到一个地下大迷宫中。
在一面上上下下全是洞窟的大墙前,她发现了小郎君取走的打狗棍,斜插在一个洞窟边上。怀着即将再见到小郎君的忐忑兴奋的心情,她摸索着又穿过这个长长的洞窟,来到那片松柏映掩的碑林里。
反反复复也不知找了多少遍,整个碑林每一个角落都翻过了,就是不见小郎君的踪影。小哑巴儿找累了,躺在松柏林边的一个碑台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天再次又黑了下来。小哑巴儿被自己肚子里的咕咕声唤醒,她躺着仰望星空,发现弯弯的月牙像极了被啃了一大口的胡饼。那股酥松又香甜的味道,仿佛从天上直飘了下来。小哑巴儿流下了口水,单薄的小小身躯,在背风的石碑后蜷缩成一团。
忽地,一阵狂笑声从地底传了过来。离小哑巴儿躺着的碑台不远处,松柏林里的一口古井里,“啪”飞出一只飞爪,搭在了井沿。
一个脑袋从井里伸了出来。接着,一个胖子点着火折跃了出来。
胖子满脸压抑着的狂喜,在火光下分外狰狞。赫赫笑道:“三个老家伙,果然还是改不了藏东西的老习惯。大家都以为宝藏肯定藏在地下溶洞里,却谁知竟在这口废井中!”
想了想,回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扔在了井里。小哑巴儿趴在碑后,本能的感到一丝危险,大气也不敢出。
胖子在一个碑台上坐下来。不一会,一盏烛火从远方移动过来。
来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黑衣女子。她迎着胖子道:“诸葛大哥,酒食我给你带来了。寺里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你。”
胖子点头道:“我知道,我故意失踪,就是想引陷害我下毒的人现身。”又道:“昨夜孙健寻到了碑林,我差点被他发现。这个人野心很大,你小心一点,别和他走得太近。他很有可能就是下毒的凶手!”
两人说着话就在碑台席地而坐。黑衣女子给胖子斟了一杯酒,问道:“诸葛大哥,你宝藏找寻的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胖子摇头道:“还没有找到。宝藏不出意外应该就藏在地下溶洞的某个洞窟里。等挖出了下毒的凶手,慢慢再找不迟。”
黑衣女子用惋惜的口吻说道:“既如此,寻宝的事就不劳诸葛大哥费心了!你玉玺应该还藏在身上吧?”
胖子听了她颇为奇怪的话,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她。一瞬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他脸色大变,跳起来大吼:“原来是你-------“
话未说完,忽脸现诡秘笑容,舌头伸出,七窍中流出大量紫血,高高蹦起后,又颓然伏地。
黑衣女子幽幽的道:“诸葛大哥,你休怪妹妹我心狠,上天派了凤健哥来帮我们,你却心胸狭隘百般排斥!玉玺与黄巾宝藏若落入你等志大才疏之人手中,太平道何日才能重现辉煌?”
把尸体翻过身来,弯下腰在他身上搜索。
小哑巴儿在碑后看得魂飞魄散,嗬嗬哑叫两声,回头便跑。黑衣女子也吃了一惊,喝道:“谁?”
她拔身跃起,奔出碑台,抽出长剑,眼光向四处搜索。
此刻碰巧月亮被乌云遮住,墨黑的夜色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碑林中黑魆魆的碑影,一时无法找出发声之人。
小哑巴儿趴在碑林外侧松柏群里的那口古井旁,眼睛紧盯着已亮起火折,正提剑挨树搜索的黑衣女子,吓得眼泪直流,拚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眼看越搜越近井旁,不远处忽又有烛光和脚步声传来。
黑衣女子一口吹熄火折,隐在树后,跟着就见地下溶洞通往碑林的出口处,一个少年郎亮着火折走过来。
那少年郎一步步走近碑林,黑衣女子自隐身处潜出,提剑伏于碑下。小哑巴儿心砰砰乱跳,心想她难道又欲杀害小郎君?
但那女子身形起而又伏,竟似在迟疑不决。忽听碑台前小郎君发出一声惊叫,黑衣女子倒跃着退回松柏林中。无巧不巧,这一退竟到了井侧,一眼发现了伏在那儿的小哑巴儿,心中大喜,举剑缓缓刺去。
小哑巴儿魂飞天外,身子竟不能动弹。眼见黑衣女子长剑缓缓刺来,眼中不禁露出乞怜的神色,泪光莹莹地望向她。
黑衣女子面对这双乞怜的泪眼,心中一软,不禁剑势略顿,有点刺不下去。忽听身后又传来一声惊叫,同时多了几个人的说话声。
她咬咬牙,一掌把小哑巴儿推落井中,自己跃出松柏林外。暗暗愧疚:“对不起了小女乞,我也是不得已才伤了你性命,我若不杀你,他日我毒杀诸葛靖的事传出去,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还会连累到无辜的凤健哥!我让你免受一剑之痛,也算对得起你了!”
小哑巴儿掉下井时,已吓晕了过去,谁知这却是一口废井,里面积了厚厚一层淤泥,她掉在淤泥上,毫发未伤。
过一会儿醒来,眼前漆黑一片,小哑巴儿心道:“我已死了么?听说人死后都会变成鬼,我现在是鬼么?”
她只觉身下软软的,黑暗之中,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道已身在地府,心中害怕,不禁伸手乱摸。忽感觉手中抓住了一只又软又圆的囊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顺手揣在了怀中。一会儿上面又有人走动的声响传下来,小哑巴儿心有余悸,伏在淤泥上,不敢再乱动。迷迷糊糊的熬过了一夜。
次日天亮,阳光照进深井,井底一切也依稀可见。小哑巴儿发现自己躺在井底的淤泥上,确知并未死去变成鬼,高兴得跳了起来。
这么一跳,竟发现井壁的四周凹下一道一道的槽,槽中齐整的叠放着一排排大金块,在昏暗的井底,仍发出淡淡的金光,映的小哑巴儿的脸黄灿灿的。小哑巴儿咧着嘴抚摸了好久,最终犹豫了一下,小手毅然放开了这些金块。
靠着胖子留在井底的一些干粮和水,小哑巴儿又躲了几天。听着上面连着几天没有了人活动的声音,她才顺着井壁一侧的一条暗道一路爬行,竟从地下溶洞里的鬼脸笋下钻出。
小哑巴儿不知道,她掉进去的这口深井,正是冀州三义的藏金秘库。她糊里糊涂拿走的囊儿,乃是诸葛靖扔下井里藏着的大汉玉玺锦囊。
冀州三义费尽心思把这批宝藏藏在了松柏林的废井里,果然十分隐秘,连住了几十年的两名住持番僧,都以为宝藏肯定藏在了地下溶洞里。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搜索,自然一无所获。
小哑巴儿晒干衣服,裹紧小郎君赠的厚袍,把锦囊藏进怀中,又开始了流浪。
她翻山越岭,随意乱走,在山野之中,渴了便饮泉水,饿了食山果,无意之中也走了东南方向。
这一****走出了荒山野岭,来到一处集镇。小镇虽小,名字却起得颇有诗意,叫兰花花镇。全镇只有唯一的十字形街道,街上人也不多,但对于刚走出荒野的小哑巴儿来说,已觉颇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