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只到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消逝不见,天空渐渐灰黑下来,远处的景物已经模糊不清,夏拂依才颓然地转过身。
转身的刹那间,目光一滞,怔愣了两秒。
此刻,冉旭正坐在她的办公椅上,圆润干净的食指抵在光洁的下巴上,微眯着炯亮温润的墨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夏拂依错开眸光,扬手理了理垂下来的发丝,以此来掩饰自已内心的不自在,故作惊讶地说:“师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你不知道吗,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啊?”
冉旭眉心轻挑,清透悠远如一汪海洋的眸光直视着她微微圆瞪的翦翦秋瞳,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语气半是认真半是揶揄地说:“已经来了十分钟了。不是我走路没有声音,而是你太投入了----怎么,咱们医院附近的街景好看吗?要不要我陪你下楼走走,近距离欣赏一下?”
虽然冉旭的口味似是在开玩笑,但是他那炯亮精明的目光仿佛已经从她的脸上发现了什么端倪,好似也猜透了她的心事一般。夏拂依抿了抿唇瓣,有些狼狈地转过身躲避他的凝视,幽然说道:“都下班了,你怎么还不回去?难道你晚上又要替人值夜班啊。师兄啊,就算是你性子好体谅同事,但是也不能不注意自已的身体啊,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又要上班,你吃得消吗?”
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此刻的夏拂依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撒娇卖萌的小师妹了,倒像是冉旭家的管家婆了。
静静地听她说完,冉旭的心里蓦然间像是刮过了一阵春风,心里暖暖的痒痒的,有感动也有欣喜。
顿了顿,他才幽然开口:“今天是比较忙,有两台大的手术,都没有时间打电话给你,所以想趁着下班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工作,按时吃饭。”
“我挺好的--你别总是担心我,也要照顾好你自已----”夏拂依侧目,望向冉旭,情绪已经沉淀好了,当下又恢复了往日在冉旭面前的活泼与俏皮,“师兄,你快点回家吧,吃了晚饭赶紧休息,瞧你累的眼角都有鱼尾纹了。”
冉旭一惊,抬手抚着眼角,佯装慌乱地说:“真的吗?是不是很多啊?小师妹快点拿镜子给我看看。”
当下冉旭的这一举动瞬间让夏拂依娇笑连连,笑的眉眼都弯了,片刻后她撇了撇嘴角,有些嫌弃地说:“师兄,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爱臭美的男人啊----哈哈,我骗你呢!”
见她笑的这般开心,有些话冉旭又不忍心说出口了。又略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冉旭这才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夏拂依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拂依,人的一生很漫长,总会有一些人,有一些事,虽然已经成为过往了,但是偶尔间也会让人想起的,不要强迫自已去遗忘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反而更容易放下----”
他本是不知道邵辰皓今天要出院的,可是半个小时前经过住院部的大厅时看到他和一个娇美的女人并肩而行,被一群医护人员簇拥着,这才知道他要出院了。
这么多年了,虽然他从没有真正地走进过拂依的心底深处窥探过,但是他却还是十分了解她的。当时他就想:这个时候她肯定会躲在角落暗暗叹息伤感吧。她不来送邵辰皓,并不代表她真的忘掉他,视他为熟悉的陌生人了。反观,她越是躲避就越说明她的心还没有放开。上一次,她可是因为邵辰皓痛哭过的。
昔日倾心所爱的男人,如今却挽着别的女人幸福高调地出现在自已面前,莫说是拂依,换成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情绪失控的吧。还好,拂依在人前还能极力隐忍,保持着淡定自若,只会在背后悄悄的感伤难过。
既然刚刚已经逗乐她了,他原不该再戳她的伤疤,可是他怕这个外表佯装坚强、内心极其敏感多愁的小女人等到他离开后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中,保不准就会像上一次那样痛哭流涕。所以,他才忍不住地想要宽解她。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长谈一番,让她把压抑心中多年的痛苦一股脑儿全部发泄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抒发下心中的郁结,情绪得到发泄后,这心自然而然的就会轻松自在些。
乍然间听到冉旭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夏拂依面色微微一滞,眉眼间的浅浅笑意立即凝住,双眸氤氲朦胧一片。
原来,冉旭一直都知道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小秘密啊。呵呵!真是好笑啊,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已伪装的很好,没想到他还是能看穿她的内心。
顿了顿,夏拂依紧紧抿着唇角,盈盈水眸圆瞪,氤氲的眸底噙着一抹倔强,“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出息啊?!我明明应该憎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的,可是又不能真正的左右住自已的心,总是会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他伤感,甚至落泪。呵,我真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女人!虽然我不停地告诉自已,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邵辰皓了,他也不再属于我,我也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忘掉他----可是越想忘掉,过去的种种就越清晰,午夜梦回时他的脸庞总是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师兄,我做不到顺其自然,若是可以我宁愿失去和他有关的所有记忆,把他从我心里彻底根除----我努力了五年,苦苦撑了五年啊,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呢,偏偏又让我遇见了他,让我所有的努力和隐忍顷刻间化为乌有,我不甘心----”
那天晚上,在这间办公室里,他亲口告诉过她,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心中始终爱着她的。可是,转眼间,他却又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到底是她太傻,还是他太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