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蛮荒林的影子渐渐远去,在过得须臾,便只剩下些模糊的痕迹,隐隐约约,不甚清晰。顾荣跟在无为子身后,虽是刚刚突破了神念,一身法力浑厚了许多,但还是全力施展,方才跟得上无为子的步伐。
从蛮荒林中出来之后,无为子便一直沉默,神色淡然。顾荣心中本有问题要说,但看到这,也就跟在身后,并未多言。
远远的山脉高低起伏,光渐渐亮了一些,猛然看去,那早已远去的蛮荒林竟似有了些光晕,朦胧了许多。衣衫随风而起,颇有些书生气息。
但此时顾荣却并不如何舒适,师傅的速度极快,顾荣唯有法力全速运转,方可勉强跟上,但这时间却不能持续太长,到方才离去,到此刻,已有了两个时辰。顾荣早已有些坚持不住,脸色也越发的苍白,但无为子依旧未曾出言,他也一直强撑着。
直到这时,顾荣脸色一阵潮红,转瞬又苍白异常,不见一丝血色,眼前一黑,只听“噗”的一声,便向下掉去……
“真是蠢笨……”
这是顾荣醒来的听见的第一句话,楞了一下,脸上倒露出了些许笑容,还是有些虚弱道:“师傅,徒儿一身本领皆由你传授,我笨些无妨,三门会武时,有些差错,倒是丢您的脸面。”
无为子哂笑一下,道:“丢我的脸……哼哼……”
顾荣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向两边看去,白云闪现,此时竟比方才的速度更快。
“红绸……”
顾荣盘膝坐了起来,四下看去。只见师傅站在枪头,灰色衣袍猎猎作响,几缕灰白头发亦腾了起来。
“这红绸,我也是许久未见了。”
顾荣没头脑说了一句,无为子并未理他。红绸乃是师傅的法器,人间界的修士,不论佛、道在通鸣时,皆会寻觅一件自己的法器,以自身法力,日夜予以温养,在通鸣圆满之时,必定有了灵性,方可在万灵劫时,唤起器灵,人器合一。
“红绸乃是无为子的成名法器,此物名字温和,但却是三界有名长枪。此枪枪尖三陷三突,枪身红绸缠绕,彩婴闪动,令人眼花缭乱。多年前,无为子与清涧园越道人,仙界第七帝子三人一同杀入北星荒漠,红绸枪出,刃如月牙,锋似寒星,挥舞中只欲搅碎银汉,一战成名,震慑群蛮。从此之后,红绸枪也名扬天下,号为枪中霸君。”
顾荣少时与无为子游历天下,多得红绸之便,与之也相交许久。不过也是十一年前,师傅失魂而归,红绸也在没了踪迹。
“到底发生了何事?”
思虑片刻,顾荣便摇摇头,自己调息起来,有红绸,这清涧园一日间,不过尔尔。
……
这般过了半个时辰,顾荣也调息完毕。两边的云山闪现,只一瞬便远远的落在了身后。动了动身子,使自己舒适一些。师傅依旧如方才般,一动未动,任清风云流掠过。
眼前又出现了一座无名大山,连绵盘旋,不知其深处。这时节,暖阳之下,一处处红枫叶在风中潇洒摇摆,款款动人,一片斑斓,恍如灿然微笑,却又静谧安详。漫山的红枫叶,显得有些温暖宜人,使人心都有了些暖意。
“师傅,酒还有么?”
无为子将腰间的葫芦扔了过去,“不多了”
“不妨事,只是许久没喝过师傅的酒了,只是尝尝味道……”
顾荣提起葫芦,慢悠悠的喝了起来,酒一入口,醇馥幽郁,甘香绕齿,丝丝清甜中又有了一丝丝的苦涩,似有千般愁肠,万千思虑。
“师傅,这酒怎么变了?”
“以前的酒入口如刀,入喉如火,便如火炭上炙烤一般,令人欲拒还迎,怎的,变得清淡了些。”
“喝不喝?”
“喝,当然喝”
“我不过说说而已,这酒味道虽然清淡了些,不过也合我的脾性。”
“师傅,待三门会武过得,我做几味菜,叫上修院众师弟,一道喝些,他们还未喝过师傅你这新酒,说来我还是第一个喝到了。”
“临风三日前便喝过了。”
顾荣愣了楞,“临风师弟也太目无尊长了,师兄我还未品尝,捷足先登,到得清涧园我须得与他过过招。”
“师傅,神佛日,第五刃前来捣乱你可知道,这第五刃一来便杀了许多人,但其本领高强,便是两位师叔也不是其对手,若不是苏策帝子,恐有更多伤亡。那****与仙界一女子联手,与那白衫公子斗了许久,真是天昏地暗呀……”
“仙界……”无为子眉头一动,喃喃道。
顾荣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从那木门前的蛐蛐,禅水居的佛像,四洲之地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说了个遍,那酒一口一口竟也空了。
无为子摇摇头,这弟子真是愈发的唠叨了。
……
这般临近夜晚,远远的太阳还未落下,天边的那些云都然上了金黄,虽是没了温度,却也柔和了起来。两人就这般到了清涧园。顾荣虽早已来过一次清涧园,但对眼前的一切依旧不由得赞叹一声:人杰地灵。
面前是一处峭壁,颇为宽广。山顶部被生生的削平,凿开成一处人间圣地,清涧园正位于其中。在看时,这峭壁耸立于云端,两旁还有两处类似的峭壁挺立,只是不如那主峰高耸。三峰突兀的直耸云端,半腰处多有云雾缭绕,隐约的苍松青翠点缀其中,阳光洒下后,绚丽的落下,仿如仙境般,如梦似幻,让人痴醉。
从红绸下来,走到近前,古朴的气息,寂寥的清香迎面而来。面前一扇祁红色大门,高约丈于,颇为磅礴。此时,门前正站着一位道人,一身素色道袍,一支发髻横立头上,不过那灰白两色的头发,方才让其有了些痕迹。
清涧园,天下道家之首,坐落在这太清山之巅,一条浩浩长河飞落而下,时常卷起千丈白浪,沁人心脾,太清三峰雄壮,山前多是万仞绝壁,青松耸立,是名传天下的神奇之地。
据传,清涧园的创始之人,在千余年前,本是一年轻少侠,名为道明。天下人传言道明自幼聪慧,世俗武学一点即透,且他有古道热肠,好打抱不平。在其二十一岁那年,路过清涧园附近,听闻有山贼戕害百姓,一怒之下仗剑入山,寻找那害人山贼。
经过几日寻找,道明方才发现所谓的山贼,实则一群实力低微的修道之人,仗着几分本事,欺凌附近百姓。但这些山贼虽道法低下,却也不是道明可以对付的,道明却未考虑许多,凭着一番热肠,贸贸然杀入,经过几次搏杀之后,虽是除去了几个山贼,但他自己也精疲力竭,重伤难愈。最后,眼见道明便要死在那群山贼手下时,自远处走来一位和尚,却是当世的悬钟寺上人,天信法师。
天信法师度化了山贼,救走道明,带到悬钟寺。道明养好伤后,正巧赶上神佛日,于是便留了下来,不曾想,三日后,天际一道霞光,道明竟从骨珠内悟出道家法学,一跃成为了玄幽境高手,之后凌空而起,消失在了云霄之中。
自那神佛日后,第四年,道明重现人间界,手持一柄白色雾气长剑,一人至太清山上,一剑挥舞而出,天昏地暗,火蛇狂舞,飞沙走石,方圆数百里尽皆震动,待到众人到时,太清山顶,已被生生削去,道明便在此开宗立派,成立清涧园,人称道明真人。
道明真人乃是当世第一人,道法高深莫测,仙魔两界也无人是之对手,此后六百余年,清涧园也越发的壮大,隐隐与悬钟寺,三岳岭相平,被视为人间界修行三圣地。道明真人享年六百二十余年,方才离世。
此后几百年,清涧园出了不少杰出弟子,煌煌大兴。当下清涧园园主,乃是第四任园主,便是当年与无为子和第七帝子杀入北星荒漠的越道人,本名越不文。且说这清涧园,三峰环绕,以三峰为主,分为太清园,流涧园,飞云园,三峰以太清园为主。
无为子、顾荣二人方才落下,门口那素袍道人便迎了上来,一脸笑容,朗声道:“无为道兄远道而来,小弟有失远迎,见谅,见谅……”顾荣见其虽是这般说着,笑容却是更甚了。
无为子露出些笑容,道:“柳邢,我并未通知任何人,你怎知我会前来。”
柳邢笑道:“苦明法师早有言明,无为道友还会携一弟子前来,越师兄与我便多有等候,不过,今日晌午,三岳岭扶桑领主前来,越师兄不得不离开,故而只有我再次等候了。”
“扶桑领主……”
无为子脸色变了一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看了一眼顾荣道:“顾荣,过来见过柳师叔,他虽比不得越老道,也是天下间鼎鼎有名的。”
顾荣忙尊敬的见过柳邢,清涧园他虽来过,但柳邢却是初次见面。柳邢听闻无为子介绍,无奈摇摇头,见到顾荣,眼中露出一丝惊奇之色,道:“无为道兄,这次你们悬钟寺,看样子有备而来呀,先前一个闻一已是通鸣,这顾荣亦是通鸣,这次三门之争,看来多数落在你们悬钟寺了。”
无为子道:“小辈间打打闹闹有什意思,你将我们带去住处,晚些我在去找越老道。”
柳邢道:“苦明法师几人此刻正在飞云园休息,我这便带你们过去。”
三人亦步亦趋,便向那飞云园走去。
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映得那长河一片暖黄,长风吹过,那原本倾落在山石上的水珠四散开去,更显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