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身米白色的锦袍,头戴武巾,腰系玉带,脚蹬快靴,背上斜挎着一张雕弓和一个装着十几支羽箭的箭袋。他这一打扮,顿时长身玉立,英气勃勃。
冯铁豹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一个英雄人物。”
白全英向冯铁豹道:“我们走吧。”
那中年男子忙道:“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你······你难道辞工了吗?”
白全英跨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他在大街上更不停留,一口气便出了城门,这才扬天吐了口气。冯铁豹一路紧跟在他身后,觉得他脚步轻快,行动如风,轻功颇为了得。
白全英道:“家里的事,让客官见笑了。”
冯铁豹道:“不敢,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又道:“白兄弟是个箭手吧。”
白全英道:“不错。我要不是学箭习武,我就不会杀人,我白家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冯铁豹道:“你杀过人,却是为何?”
白全英道:“我的箭术是家传的,从小随父学艺,年纪少长,自持身怀武艺,日日和城里的纨绔子弟鬼混,不务正业,父母不能禁止。十八岁那年,终于闯下了大祸。”
冯铁豹道:“你闯下了什么大祸?”
白全英道:“城里的纨绔子弟分为两派,那年两派为了争一些闲气,互不相让,进而群殴了起来。我那时年轻气盛,一时激于义气,一箭把对方的头头射死了。”
冯铁豹接口道:“所以你被官府抓了去,坐了牢,还要砍头。”
白全英道:“你说的没错。父母为了救我,把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而且母亲为这件事受到惊吓,一病不起。”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坐了半年的牢,总算被放了出来,母亲见了我最后一面就去世了。”
白全英说着,眼中泪光闪闪,叹了口气,又道:“我出狱之后,兄嫂怕我再和以前那些地痞流氓厮混,怕我又惹出什么事受到牵连,于是吵着要和我分家。我知道,这都是嫂子的主意,家兄性懦,好吃懒做,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其实父母为了救我,把家里的钱都几乎花完了,这个家有什么好分的?”
冯铁豹道:“没错。这时候你应该痛改前非,大家团结起来,重振家业才是。”
白全英道:“你说的很对。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我出狱之后,下定决心重先做人,没再和以前的朋友来往。我知道,他们并不算真正的朋友,只不过是一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罢了,是靠不做的。我把人射死,也算是为了大家,我坐了牢,结果这些人一个个都躲了起来,没人向我伸出援手,没人管我的死活,令人好不心寒啊。”
冯铁豹道:“交友不慎,人情冷漠,多少人都吃了这个亏。”
白全英点了点头,重接前面的话头,道:“为了分家这事,嫂子闹得很凶,哥哥又没有主意,父亲一气之下,心痛病发作,当场就气死了。”
说到这里,白全英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续道:“父母都不在了,嫂子更加嚣张,把家里剩下的珠宝、银子、房产都收为己有,只拿了一间房子给我。”
冯铁豹愤然道:“这也太不公道,太过分了点吧。”
白全英苦笑道:“她说我的家产在我坐牢的时候,父母为了赎我,已经花光了。还说那间房子本来也不应该是我的,只是看我可怜,才给了我一个睡觉的地方。”
冯铁豹道:“这叫人如何接受得了。”
白全英道:“不,我既然下定决心改过自新,重先做人,这些我都忍下来了。我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大好年华,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地来。”
冯铁豹大拇指一翘,赞道:“有志气,好男儿该当如此。”
白全英歉然道:“这些闹心的事,我不该在客官面前说,很是对不做啦。”
冯铁豹道:“没什么,我很喜欢分享别人的故事。”
白全英道:“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憋在心里难受的很,今日一股脑儿吐了出来,痛快多了。”
冯铁豹道:“人有的时候,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的。”
白全英道:“谢谢你了。”他耸了耸肩,一副轻松愉快的心情,说道:“好了,来我们龙泉游玩,无非是凤阳山、昴山、棋盘山、玉华山、石房山、留槎洲、披云山、白云岩、剑池湖这些地方,不知客官要从哪个地方看起?”
冯铁豹道:“先去瞧瞧剑池湖吧。”
白群英道:“我就知道你必定先去剑池湖。”
冯铁豹道:“何以见得?”
白全英道:“如果是寻常的游客,自然是先去凤阳山、昴山、棋盘山、玉华山这些地方了。”
冯铁豹道:“难道我不是个寻常的游客吗?”
白全英道:“自然不是,在客栈里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客官目露精华,精气神内敛,是以必然是个习武之人,而且武艺必定有相当高的造诣。但凡习武之人到我们龙泉来游玩,特别是剑客,剑池湖乃是首选之地。”
冯铁豹笑而不语,心道:“你倒颇有识人之量。”
白全英又道:“敢问客官是那里的人?”
冯铁豹道:“思南府临江县人。”
白全英道:“客官果真是思南府临江县人?”
冯铁豹道:“是啊,这个我骗你做甚。”
白全英道:“客官既然是思南府临江县人,容在下打听一人?”
冯铁豹道:“不知你要打听的是何人?只要是我认识的,或知道的,定当奉告。”
白全英道:“贵县可是有个冯家庄?”
冯铁豹心中一动,道:“是有一个冯家庄。”
白全英道:“冯家庄的冯铁豹冯大侠名满天下,你可认识?”
冯铁豹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白全英道:“听说冯大侠豪气盖天,仁义过人,好结交江湖上的朋友,白某不才,想去投奔于他。如果客官和冯大侠熟识,好歹给我做个引荐之人,在下感激不尽。”
冯铁豹摇头苦笑。
白全英皱眉道:“你不肯答应我吗?”
冯铁豹道:“我就是冯铁豹。”
白全英讶然道:“你就是冯铁豹冯大侠?”
冯铁豹点头道:“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白全英大喜过望,立即倒身下拜,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白全英拜见冯大侠。”
冯铁豹急忙扶起,道:“这怎么敢当。你我年纪相仿,我们就兄弟相称吧。”
白全英喜道:“是,冯大哥。”又道:“今日结识英豪,真是快哉。”
冯铁豹道:“江湖上的一点虚名,不足道也。”
白全英道:“咋们这就去剑池湖吧,我也好久没去看过了。我把欧冶子和剑池湖的故事一个一个讲给你听。”
冯铁豹道:“好。”
剑池湖在龙泉县南隅的秦溪山边,相距并不很远,冯铁豹和白全英脚程均快,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但见剑池湖波光粼粼,湖面颇广,旁边有七口井,作北斗七星形分布状。这七口井井水甘冽,乃是欧冶子用来淬剑的。井旁有“剑池阁”和“欧冶庙”,香火绵绵,来跪拜的都是远近的铸剑师,借以希望得到铸剑祖宗欧冶子的神授,铸造出一把举世闻名,流传千古的宝剑来。
冯铁豹站在剑池湖边,临风怀想,追思古贤英烈的丰功伟绩和动人故事,不甚感慨,说道:“传说欧冶子铸造了龙渊、泰阿、工布、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八口宝剑,不知是真是假?”
白全英道:“当然是真的。”
冯铁豹道:“何以见得?”
白全英道:“这都是有史料记载的。”
冯铁豹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