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这一巨大声响下,无数能量涟漪化作细小风痕在天空中游动,四处流窜,形成大量的点点晶光。
如同大浪崛起的冲击波水晶光点冲腾过后径直拍碎地面这一能量结界,无数河海力量倒灌而出,顷刻便把最前方的甲士包围,尔后卷起冲走,尸骨无存。
疯狂涌入的如果仅仅是海河猛浪也就罢了,如同水流即使再大也不至于势不可挡,毕竟那只是大自然有限的力量之一。
可面前这猛浪洪流,是画灵师所画,它已然完完全全的超过世间自然界的一切力量,它蕴含着画灵师一生的天道感悟,体现了画灵师对画术上的冥思苦思,它是画灵师一生对天地法则的体验。
这洪流,完全超越了自然界中一切力量。
前进中的海河气势滚滚,滔滔一片大汪洋,那种势头,就仿佛从天间落下的烈烈银河水,凡人根本没有力量去阻挡。
副指挥使心中气血上提,左右两手的结印在这一瞬间更加复杂,冰冷眼眸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庄重与尊严。
青铜战车的最中央,斜插一把黄铜剑,剑身极长,一丈零三寸,宽不过一指,剑身斑驳,其上岁月流转,旷风幽幽,充满着一种陌生苍凉的气息。
副指挥使移动身影,缓缓走上前,沉沉呼吸,双手握在剑身。
剑为倒插,剑柄朝下剑尖向上,寻常方式不能拔出此剑。
此剑,名震军,每一营仅一柄,随军队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它见证了伽蓝陆甲的血泪荣辱,它见证了将士们的浴血奋战,它目睹了每一次的生死离别。
在外转战十三年,大小战斗八十二场,此剑一直静静且孤独的插在那里。
伽蓝军规,不至生死关头,震军剑不得出。
震军剑,需以命启。
剑启,人亡。
副指挥使目光深沉,眼见即使结成最强阵法依旧被残杀的同胞,他的双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戾气。
伽蓝哪个男儿曾怕死?
他双手握住剑身,向上一拔,锋利剑刃当即切断他的十个手指,因为有了血液滋润震军剑斑驳的外皮瞬间脱落。
“伽蓝,陆甲,远征军,第五遍制,第三集团师,旗下第七尖刀营,三万甲士,今日死战!今日,死战!”
数以万计的呐喊犹如炸雷。
副指挥使即将以生命为代价,换取震军剑的出鞘。
便在这时,庞大陆甲战斗群的正上方,虚空层层扭转,光线好似重叠,自打其间,隐约出现一人影。
“小儿,咱们伽蓝指挥使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要去死?”
凛冽风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天空。
这老头一身奇怪甚至奇葩的着束把西蜀权国公看愣了。
一愣一愣的。
如今这世道,捡破烂的都会飞了吗?
这糟老头特立独行的品味,当真是比大海潮还潮。
潮出了凌越众生的新高度。
但随即,西蜀权国公便目露一抹凝重,身影迎风而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挤出一丝冷笑,道:“看来伽蓝真是对我西蜀下了大心思啊,海陆空三军狂潮七十万不算,还有一名天人境界的文士大宗师,这等大手笔,连久不出世的老夫都要叹为观止,难得,难得啊。”
对面赤衣蓝发的老者没有言语,目光看向权国公,尔后视线放远,望向已被战火燃透的百里浩瀚苍穹,天风浩荡,倒吹而来,打在身上有种莫名冰凉的味道,其脚踏虚空,风绕长发,沉默片刻,长叹道:“你这一身浩缈文士修为已去化圣不远,若安心体悟天道,不出二十载,定可踏天。”
不远处的西蜀权国公笑意更甚,仿佛带着一幅肃杀,道:“体悟天道?我难道要为了化圣破天而弃家国于不顾?”
一头赤发如大火烈烈燃烧的老者再叹,收回目光,道:“文士,感天而生,逆天而修,心如止水,虚怀若谷,本就不应与世间凡夫俗子同论,你有家国不假,可老夫今日倒要问你一句,西蜀第六帝衡赢,虽贵为皇帝却不理朝政,五代积累下的国运时至今日已所剩无几,百姓流离失所,常被外来侵略战争所扰,死伤更是常事,敢问阁下,哀国百姓苦,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家国,还是家国么?”
站在虚空的权国公目光一时寞落下来,话语不似方才锋利,沉默片刻,才又道:“再不济,也是我西蜀门庭中事,难道偏文不重武就要被灭国?”
“伽蓝天子早就下令,西蜀百万民众不伤一毫,凭心而论,恐怕你比我还要心知肚明,即便伽蓝大军此时不来,灭西蜀者也会另有他人,天下本就多风雨,何况这场春秋大一统。”
“阁下修为早已入造化,参透人世风华生死,要按你刚才所说,文士理应看淡一切,不理天下事,可你如今还在为伽蓝卖命,岂不是前后矛盾?”
赤发蓝衣似女子打扮的老者露出一个无奈表情,抬头幽幽看天,以手捋了捋垂至胸前的雪白长须,换了个口气,道:“哎,老夫早年风流……帅得掉渣……欠下许多风流债,也欠了伽蓝王室那个小娃娃一个人情,所以,这次,不得不还啊。”
闻言的西蜀权国公明显一愣,眼中吃惊的光芒瞬间流转而出,世人言修炼一途需要心性坚韧,文士无疑要求更为严格,不说一世守童子身也是却之不远。
可眼前这位文士境界在天人一线的画灵师,竟然,竟然有过儿女情长,听起口气还明显不止一段,按照常理来说流连于人世的文士绝对不会有什么大造化,可面前这位……货真价实的天人境界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人世神仙。
权国公再次仔细打量,这老者的打扮不可不谓出奇,胡须雪白,衣袍湛蓝,发髻赤红,三种颜色混搭,绚丽而刺目,缤纷像是天际彩虹透过云气折射在地面,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错觉。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西蜀权国公脸上浮现一丝莫名表情,哈哈大笑,两袖浮甩,道:“我知道前辈是谁了,没想到伽蓝此次出军竟然连前辈都是出山,我辈文士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前辈这座高山仰止的巍峨庞岳,真是不枉此生,三生有幸。”
一身奇怪装束的老者两眼一眯,笑意盈盈,开口问:“哦?我这糟老头子的名声有这么响?居然都传到离我伽蓝几万里之外的西蜀了么。”
权国公双手深出袖外,衣袂松松垂落,话语种带着尊敬,拱手道:“前辈天人一线,已属神仙道行,昔年我曾听闻伽蓝有能人异士持画灵笔责天,以一身浩荡文气让白昼与黑夜颠倒,并在万里长空中画一千丈青龙,狰狞盘结,怒然指天,最后一笔点睛,青龙成真,天空中日月齐出,斗转星移,光芒万丈,浮云直上天空四千里,青龙临世,飞天而去,以此奠定西蜀万世国运,前辈以笔责问天道,画青龙欲争天意,此份意境胆识与境界,已是我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