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不错，虽然次元空间中没有太阳之类的恒星，但是却有规律的日夜变化。
但是程利却并不开心。
高秋水今天安排的很满，上午在和村子里的长老们会面，下午要和叶婆婆学习酿酒，完全没有时间陪他。
不过叶婆婆倒是善解人意地把他叫了过去。
“利利啊，你会不会什么乐器啊？”
“婆婆，我学习过一点古典乐器，琴啊笛子啊什么的都会一点。”
“那正好，我这有支笛子，就在那边的柜子上面放着，你把它拿过来吧。”
虽然不懂是为了什么，但是程利还是照做了。
“这支笛子……是北山竹做的？”程利把竹笛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会儿说道。
叶琼仙闭着眼睛躺在竹椅上，听到程利的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又扭开自己的手杖，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程利：“这是一份曲谱，你看看能不能吹。”
程利一头雾水，他虽不明白叶琼仙的意思，但是吹吹笛子什么的他完全做得来。
反正就是哄老人开心嘛，这事他顺手。
曲谱并不难，程利有以前学习的底子在身，很快就能吹出一小段了。
叶琼仙躺在竹椅上，仿佛很享受这悠扬的低声。
“婆婆。”叶兰息从花海中走出来，俯在叶琼仙耳边说道：“您要的材料都送过来了。”
“嗯，辛苦你了，风月那边完事了吗？”
“姑姑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和秋水过来。”
叶琼仙沉吟了一下，对叶兰息说道：“兰息，去祠堂里把我的八音盒拿出来。”
“婆婆，您是想……”叶兰息话说一半，然后点头：“兰息知道了。”
叶兰息刚走进祠堂，正巧叶风月和高秋水也从花海走了进来。
“婆婆，我们来了。”
“东西都办完了？大雪山那边有什么消息？”
“大雪山丢了神器，又和华夏的那三个孩子打了几场死了不少精英，如今已经闭门谢客不见人了。”
“当年我就说过，只是那些老头子根本不把我们的话放在眼里，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华夏那几个小孩子呢？”
“没什么大事，听说里面有一个能控水疗伤的小姑娘，借着大雪山上的积雪，硬生生地把另外两个人变成了不死之身，杀得大雪山血流成河。”
“是洛洛。”高秋水补充道，她看了一眼程利，结果视线却聚集到了程利手里面的笛子上。
叶琼仙拍了拍高秋水的手背：“没事，是我给他的。”
“婆婆，你怎么把乐谱也给出去了？”叶风月传音说道。她也在看程利，不过她看的是程利手里的乐谱。
“让他练练，希望我死之后，这首曲子还能流传下去。”叶琼仙嘴唇微动，传音道：“风月啊，我就这两天了。”
“怎么这么快？！”叶风月心下一惊，挥手打发程利和高秋水去祠堂里找叶兰息，看着两人走开，她才低声说道：“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呢么？”
“我老啦，也累啦。”
叶琼仙看着前面的一湖荷花，慢慢举起手来，像是在和叶风月说话，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自己当年是什么样子了。”
“婆婆……”
“不用劝我啦，我走之后，有秋水接你的班，你就和姓许的那个小伙子抓紧时间把事办了，咱们叶家的女人，不兴办那拖拖拉拉的事。”
叶风月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么一句，只能低头称是。
“我这一辈子啊，就有两个绝活，一是酿酒，二是跳舞。这酿酒的本事，你和兰息都会。琼花房呢，我这两天也在教秋水，这孩子学的快，我也放心；只是这舞，我还想在死之前重新跳一次。”
“我去准备回春丹。”叶风月说话就要走。
“不用，回春丹没几粒了，没必要浪费给我。”
“那您是……想使用秘术？”
“老祖宗留下这门秘术，不就是给人用的么？”叶琼仙说道：“我之后的寿命也没有几天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走之前还想给你们留下点美好的东西，我会让秋水录下来的。”
“风月明白了。”叶风月点头，她知道叶琼仙想做什么，毕竟当年她为之一舞的那个人，很多年都没有在看过她跳舞。
“一切都听您的。”叶风月岔开话题：“可是秋水那孩子，能这么快学会么？”
“那孩子天分高，学的也快。”
沉默。
“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晚上吧，这样既不耽误他们的事情，我还能多教秋水一会儿。”
“是，都听您安排。”
————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吧，我听姑姑说，你们的战友已经把大雪山的那一份钥匙拿走了，我想，你们的人应该会比较急着走吧。”叶兰息把手里的药材摆放整齐，低着头说道。
“一两天，大家还是等得起的。”程利靠着柜子摆弄着手里的笛子。
“是啊，二奶奶她，好像很急。”高秋水站在门口看着说话的叶风月和叶琼仙，手不由得攥紧另一只手的手指。
“是啊，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在急什么？本来能慢慢教你的东西，偏偏要这么快教你，要不是……”叶兰息突然顿住，然后迅速说道：“婆婆还让我把她的本命音盒取出来了。”
“什么本命音盒？”程利和高秋水都转过来看着叶兰息。
“婆婆没和你说？”叶兰息惊讶地看着高秋水，然后又看向程利：“姑姑不是和你说了么？”
“……没反应过来。”程利顾左右而言他：“你把那个音盒取来了么？”
“诺，不就在那桌子上放着呢么？”叶兰息伸手一指桌子上的盒子。
“看起来很古老啊。”程利凑近了看，还手欠地戳了两下。
“你别乱碰，这是村子里最后一个老祖宗留下的音盒了。”叶兰息白了程利一眼，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晚了，盒子已经打开了。”高秋水站在后面一点，但是却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盒子，所以也是第一个发现盒子的变化的。
桌上盒子开启的没有一点声音，但是却有一点点仿佛是音乐的前奏一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声音犹如百灵鸟鸣，异常动听。
“这是我叶氏一族老祖宗留下来的歌曲。”叶风月站在门口，为高秋水解释道：“我叶氏一族的老祖宗，乃是天机术的大宗师，千年之前他留下百余个音盒，对应每一任圣女的命运，这些音盒里面记录的歌曲描述的事情并不全面，但是却非常准确，到婆婆这里，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那之后怎么办？”高秋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但是叶风月听懂了她的问题。
她腰板一挺，说道：“没有了命盒，我们的命运自然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这时候音盒里面的歌声已经传了出来，高秋水的精神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那歌声像是山涧溪水，婉转之间却也浸人心田，唱歌的人雌雄不辨，但是声音异常好听，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而且回味无穷。
歌声停下了之后，叶风月拍了拍高秋水的肩膀，帮她回神。
“你去找婆婆吧，现在天气正好，一会到中午该热起来了。”
“好。”高秋水端起桌上放的材料，除了祠堂的门。
“怎么样？好听吧？”叶兰息叫醒出神的程利。
“这就是我刚刚在练习的曲子。”
叶兰息眨眨眼，说道：“我知道，听了全曲感觉怎么样？”
“很好，那感觉就像……”程利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拿起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叶兰息听着他断断续续演奏出的音乐，眯着眼睛不断点头。
————
叶风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高秋水跪坐在叶琼仙的旁边，控制水流不断淬炼这那些药材。
“其实这些你都会了，手法上也没有问题，只是还缺了点东西。”
“还请二奶奶解惑。”
叶琼仙看了看高秋水，然后问道：“你听过了那首歌，有什么感想？”
“很好听，很动人。”
“知道那首歌叫什么吗？”
高秋水摇了摇头。
“那首歌，就叫琼花房。”
叶琼仙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和煦的春风。
“闭上眼睛。”她牵起高秋水的手，一指点在高秋水的眉心。“睁开吧。”
“这是什么地方？”高秋水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景物，看起来像是竹堂周围，但是却没有那一池荷花。
“这是幻境，是我当年生活过的地方。”叶琼仙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环绕在高秋水的耳边。
“你往前走走看。”
高秋水听话的走过去，只看到，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跪在湖边，许许多多的材料在她手边翻飞，然后进入一旁的。
“那就是当年的我。”叶琼仙在高秋水耳边絮絮说道：“那年你二爷爷跟着他们的队伍走了之后，我姑姑就倒下了，我那时候还年轻，几乎是临危受命承继了圣女之位。那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酿酒，百酒都酿了一个遍，最终才酿出来一种新的酒。琼花房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我那首本命歌的名字，当时我研制出来这种酒的时候，正好长老们为了劝诫我，刚刚从祠堂里面起出了音盒，我当时只是心思一转，这琼花房的名字，就定了下来。也是在那一天，这湖里便开出了这满湖的荷花。”
随着叶琼仙的叙述，情景一转，眨眼之间，湖中就开出了满湖荷花。
“这湖中有水灵，是历代圣女残存的意志凝结而成，和圣女的意志是捆扎在一起的，以后你会感应到，而村子里保存的那一部分钥匙，就被水灵保护在湖心，你来看。”
高秋水向湖心处看去，只觉得那里突然光芒大盛，十分刺眼，让她下意识地就要闭上眼睛。
“别闭眼！”叶琼仙的声音在高秋水耳边炸开，震得高秋水心神一顿。
这一刹那的停顿之后，她就看到了，湖心处那个蜷缩着身体的女子，以及怀中那颗跳动的钥匙碎片。
“你通过了。”叶琼仙笑眯眯地说道。
高秋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什么通过了？”
“刚才那一眼，是圣女资格最后的考验，如果你闭上了眼睛，那么圣女的传承就断了，但是你通过了，所以，现在你就是定死的下一任圣女了。”
高秋水满脸不解地说道：“可是二奶奶，你还没和我说我到底欠缺什么呢？”
“你还记得我跪在湖边练酒之时，是什么样的模样吗？”
“没看得清，但是只觉得您不开心。”
叶琼仙笑着，浅浅淡淡地说道：“傻孩子，我那哪是不开心？我那时绝望。”
“至亲的姑姑过世了，爱人也离开了，身边连个能说私密话的都没有。这琼花房酒，我最初酿了三坛，一坛祭祀了我姑姑，一坛当年给了你二爷爷，还有一坛，便是你们之前喝的那一坛。”叶琼仙摸着高秋水的手：“琼花房与别的酒不同之处，便是在这酒里的意蕴，知道吗？人喝酒，喝的都是自己的情愁，讲究的是回味悠长，但是我这琼花房，酿的可是酿酒人的情思。”
“是，孙女明白了。”高秋水想着叶琼仙的话，又想起那句“将深情揉碎并装”的歌词，添置东西时手里便自然而然的，不再是定好的量，而是随心意变换了些许。
“想着你要酿给谁，这一坛酒，只能酿给一个人喝。”
叶琼仙说了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
高秋水酿酒的模样，让她想起当年的她。
但是终归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