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赤弦儿跌跌撞撞地从山上跑下,山路崎岖,杂草丛生,一地的碎石磨着赤弦儿的脚,然龙央十分是不客气,让她翻了一整天的山。汗水湿透了衣衫,薄薄的夏装紧贴在身上,看得出,她的身影十分纤细,甚至显得有些瘦弱。
赤弦儿本身就身体虚弱,经过这么一整天的折腾,已经快要走不动路,近乎是爬着进了树屋,也不看是哪一间房,推门就进了去。倒没什么好顾虑的,树屋一共三层,虞鑫锐曾告诉她,他们夫妻二人住在顶楼,案谷笙住在二楼,赤弦儿一进门就是在一楼,反正不会误入别人的房间。
赤弦儿进门后略有些吃惊,房中竟摆着一桶热腾腾的热水。赤弦儿也没想这无人的房间如何就会有一桶热水端端正正地在房间里,直接脱下衣服,泡进了桶里。
赤弦儿闭上眼,回想着鬼爵的名字。
案谷笙。
韩谷笙!
赤弦儿闭上眼,时光悄悄流回3年前,那个充满忧伤的日子。
赤弦儿从小废物一个,不会修炼,也没有足够多的族人来保护她。在云澜庄这些年,虽然不至于受欺负,但一直是受到别人排挤的。只有韩谷笙一个人,陪伴她一起走过那一段灰蒙蒙的童年时光。
韩谷笙不是云澜庄本族的人。所谓本族,例如赤弦儿,是七大族之赤族的族人,这称为本族人。但云澜庄远离三大帝国,不失为隐居的一个好去处,于是便有许多顶级的人物隐居于庄中,这就是所谓的外族,算是作为回报,他们也是云澜庄的后备战力。当然,由于云澜庄地处隐秘,威慑力又大,这些后备战力基本就是个摆设。韩谷笙的母亲段烟是16年前来到云澜庄的,第二年就生下了韩谷笙。段烟是同庄主一般的超级强者,这一等级上的天元师实在稀少,数量简直能与驭兽师相媲美,但即使是如此这般厉害的段烟,在来到云澜庄时,却是失魂落魄,挺着个大肚子,只身一人来到云澜庄,第二年就生下了韩谷笙,从此在云澜庄定居了。
韩谷笙是赤弦儿过去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光明,除了赤希曼——赤弦儿的爹爹之外,只有韩谷笙最疼她了。赤弦儿比韩谷笙小三岁,而案谷笙正好与韩谷笙同岁。赤弦儿觉得,如果韩谷笙还活着,自己或许便不会在云澜庄内的时候被江书言欺负了,即便江书言想找她麻烦,也不会过分到那个程度,如果赤弦儿不是驭兽师,不是恰好拥有夹竹桃,结果怎样可说不一定。
而韩谷笙的死,赤弦儿希望自己永世不再记起,却总是忍不住想起。
三年前,赤弦儿才九岁,那年又逢十一月,积雪三尺,赤弦儿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猛然发觉今天竟是韩谷笙的生日。赶忙细心梳洗打扮,推开自己小院的门,准备给笙哥哥贺寿。
赤弦儿的院子离韩谷笙的住处并不近,待赤弦儿小跑着跑入韩谷笙的居所,却感受到十分异常,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感觉多了几分凄凉与死寂。但赤弦儿此时正高兴,并没有理会这些,径直推开了韩谷笙的房门,走了进去。当时赤弦儿还小,韩谷笙又与她十分亲近,根本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赤弦儿直接就走了进去。
屋内,韩谷笙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气息弱得可怜,仿佛随时会死去。赤弦儿看见这情形顿时被吓坏了,几步跑到韩谷笙床前,想要帮一把韩谷笙,脑子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晓得用担忧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韩谷笙慢慢睁开眼,扯了扯嘴角——那算是笑吧,抬起手轻轻覆在赤弦儿的手背上,开口说话了:“弦儿。”赤弦儿一听到韩谷笙的声音,立马回话:“笙哥哥,弦儿在这里,你......”“我没事。”韩谷笙满不在乎地说,若只听那口气,说不定赤弦儿就真的信了,但此时韩谷笙如此虚弱的样子,赤弦儿怎么都不会觉得韩谷笙没事啊。韩谷笙看赤弦儿依旧一脸担忧神色,说道:“真的,笙哥哥真的没事,这一切只是天命。弦儿,你记住了,今天我会死去,嗯......不是死,就是像死了一样,我会没有呼吸和热度,几乎没有生命力,把我放入棺材也不要紧。但是笙哥哥怎么会死呢,弦儿,哥哥会回来找你的。记住,一定要等我,等我,等......”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韩谷笙已经合上双目,止了呼吸,那只手,也从赤弦儿指尖缓缓滑落。
赤弦儿看着突然间了无生气的韩谷笙,懵了,“笙哥哥怎么会,怎么会死呢...昨天...昨天还好好的......呵...呵...一定,是做梦...是做梦......我,我怎么梦到这么不吉利的事了,我......”赤弦儿嘟囔着,越说越绝望,她不是不知道她所念叨的全是假的,但是她就是接受不了现实啊。赤弦儿一边着了魔似的轻轻念叨着,眼泪不住地向下淌,僵着身子,神情呆滞。段烟此时推开侧屋的门,似乎带着点解脱的轻松,向赤弦儿问道:“都结束了吗?”赤弦儿回首看向段烟,脸上还带着泪痕,轻轻点了点头:“结束了。”又问:“笙哥哥他......真的会回来吗?”段烟回:“不会了,死,是他的命。死于今天,是他父亲为他布置的命。”“父亲?”“他的父亲,张建火,当年趁我身受重伤,侵犯了我,而从那之后,就有了韩谷笙。谷笙他是随我母亲姓的。张建火当初已经在我身上附了诅咒,为了防止我培养一个足以威胁到他的孩子,他的诅咒就是让我的孩子死于十二岁。”段烟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赤弦儿的两肩,道:“弦儿,我知道,你和谷笙关系很好,你一定要帮他报仇,好不好?”“好。”
赤弦儿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在那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也背上了沉重的仇恨,过大的信息量已经让她的脑子乱了。她那时已经忘记如何表达悲伤了
赤弦儿猛然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出了云澜庄,案谷笙堂堂公爵,依靠他得到张建火的消息应该不难,终于,有机会为笙哥哥报仇了。
赤弦儿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撑水桶的桶壁,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穿衣服。然而,赤弦儿身子才露出来半个,就听见门口一声吼:“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