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睿回来了,是和魏丽娟一起回来的,隔一天却又走了。
某一天。
“姚爱你快出来!”二嫂在大门口,可嗓门喊——那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姚爱慌慌张张地出了屋门,她看到了——大门外,一个小驴车上,有一个大铁桶,二嫂站在一边。
“二嫂!这是怎么回事?”
“你赶紧进屋拿水桶接水吧!”
姚爱站在水桶车旁伸着脑袋看看这看看那,“二嫂!你在哪弄来的这宝贝?”
二嫂洋洋得意。“好好看看吧!以后打水就是咱姐俩的事了。可明那个死懒鬼,让他挑个水,就跟逼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我变个法,让他给我找赵木匠做个小车,他倒是给我办到了,他总算是办了点人事。这回咱两家吃水的问题解决了吧?哼!我就不信,活人能叫尿憋死。”
姚爱还在乐得摸摸这摸摸那。
“姚爱,快别相看了,拿水桶去吧!我把车赶到你屋门口。我接水,你往你缸里提水吧!”
姚爱可真高兴啊!用水桶接水,这可省事多了,不一会儿,水缸就满了水。
二嫂赶着小毛驴车,吱咛咛……进了自家的院子。
“二嫂!你真是个女能人,你的能量不可小觑,我真服你了。”
“哎!姚爱呀!女人有几个挣着要当能人的,不都是给那熊男人逼的。你可明哥是鹰嘴鸽子爪,能吃不能拿,我们家吃水是个愁事,天天吃水跟吃香油似的,我实在受不了了,才想起这法。”
屋里几个孩子都拥出来看热闹,他们都瞧着新鲜。
兰兰还抢着要倒水,姚爱哪里肯呢!“你们几个,统统进屋学习,大人的事,不要你们操心。”
姚爱给二嫂往屋里大水缸里倒水,没多一会儿,水缸也满了。
“行了,二嫂,今后咱再也不愁这吃水的事了。”
解决了吃水的大事,姚爱兴奋不已!
又过了几天,景睿又回来了。
令姚爱奇怪的是景睿仍然没有来她这里,而是到学校点了个卯。跟校长叙谈了一会儿,又匆匆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刘老师也没有来上班。后来听其他老师说,是他妻子病故了。听说校长、老主任与两个老师去看望了刘老师。
几天以后,刘老师来上班了。不同于以往,刘老师再也不迟到和早退了。他接替了景睿所教的课程,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很少说话。
让姚爱欣慰的是她和学校老师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
姚爱对景睿能否再回到柳泉村,再回到她这里,几乎是不抱希望了。她跟景睿的缘分,大概也就仅止于此了。
一切似乎是早就该发生……
跟景睿之间的爱,老是有一种让她觉得像天边彩云一样,美丽!却不可能追逐得到……
姚爱没有过度地悲伤,没有难以想象地痛苦,更没有一发不可收地思恋……
也许是因为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也许是因为突然发生的事令她淬不及防还来不及想;也许她已经心如止水,才如此淡定、波澜不惊。
那天,校长办公室:景睿端坐在校长对面,那样谦卑的做派,让人很难置信,这是景睿。
“校长,我只求你一件事,替我费心关照姚爱。她很傻,对谁都没有防范之心,我就是不放心她。”
该种地了,校长笑呵呵对姚爱说:“姚老师!你没课就早点儿回去吧!家里有很多事要做。”
姚爱还是那样,看着校长高兴地点头“谢谢校长!”
校长则意味深长地说:“不要只是谢我。”
在景睿的小屋。
“立新不要哭,咱们都是男子汉,咱们都得要挺起腰杆,不能堆尿了!咱还得保护你妈妈不是?”
立新点头擦擦眼泪,“景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和你合作,保护好我妈妈。”
景睿附在小立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立新先是一怔,然后点点头,“我考虑考虑,会告诉你的”。景睿一看见小立新这副面孔,立刻又开心了。
又是星期天了。从吃完饭,姚爱就开始忙乎着准备种地的家什。兰兰、东东、军军、小立新一个不少地站在了她面前,不由分说跟她一起拿着种菜的各种家什,拥着她上地里去。
姚爱掘地,军军、立新平土,兰兰、东东姐俩抬水,准备浇埯好下种。
地里埋下了种子,也埋下了新的希望。
姚爱领着几个孩子又说又唱回了家。
天黑了,姚爱刚刚点亮油灯。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姚爱轻轻开了门——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高挑又挺拔的身影……
不等姚爱说话,他就跨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他伸手搂住了姚爱,紧紧地,紧紧地……他们什么也没说。
姚爱已泪水滴滴不断。
景睿亦然。
不知过了多久,景睿主动松开了姚爱,说声“等着我!”转身扬长而去,头也没回。
刚走出供销社门口,迎面碰上魏丽娟背个药箱,立在姚爱面前。“姚老师!来买东西?”
魏丽娟脸色不怎么好,有种让人难以猜测地什么情结蕴含其中,用难以名状来形容它毫不为过。
然而魏丽娟还不等姚爱回答她的问话,嘴角一歪,话从口出:“景睿没跟你说吧?我和景睿已经订婚了。”
姚爱扑到周英怀里,放声痛苦……
周英被她哭蒙了。
好一会儿。
“你哭够了吗?说吧!”周英无需猜想又是因为景睿。
姚爱未曾开口,又眼泪如梭……哽咽着说:“景睿跟魏丽娟订婚了。”
“啊!”周英张嘴瞪眼,完全是副扭曲的形象。
姚爱无力地点头,她不愿再一次重复着同样的话。
好半天,屋里静悄悄……
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的周英大声说:“逼的!”
姚爱一愣。
“这是景睿被迫无奈地一种选择,还是为了你。”
姚爱两眼朦胧,脑子在过电影……
“景睿为什么不离开柳泉村?这不明摆着吗!他是在此守候着你,他看不着你,但离你近……”
姚爱不能不信,景睿能这么做。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她终于明白,景睿那天为什么说“你等着我!”
姚爱苍白的脸有了笑意。
“魏丽娟当然巴不得告诉你,好让你彻底死了心,离开景睿,甚至赶快嫁户,成全她和景睿。”
无须再费唇舌,姚爱一脸颓废而来,一身轻松而走。
周英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不可多得。
月光如水,月色迷人!一个颀长的身影于月光下在姚爱家大门外徘徊着……
姚爱屋里的灯被熄灭了,这个长长的身影才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屋。
给病人打针回来的魏丽娟,远远地看见了在姚爱大门外站着的景睿。景睿快步离开后,她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景睿进了屋准备插门睡觉。
当当当!有人敲门。
景睿没有好声音,“我要睡了。”
“你开门吧!我有话要说。”
门开了,魏丽娟走了进来。
她熟悉地点上了油灯,她摸摸炕,炕不算热,温温的。他又往灶堂里填了些柴火。
不一刻,大锅里的水也烧热了。她舀了大半盆热水端到了景睿脚前。
“洗洗脚再睡吧!在外面站了这么半天了,累了吧?”魏丽娟软中带硬,夹枪带棒的话一出口,景睿立刻火冒三丈,“你跟踪我?”
魏丽娟可不火,我没那闲工夫,我给南街一个老妈妈打完针路过看见的,是无意中看见的。
魏丽娟极力强调自己的不故意行为。
景睿不说话了,他实在懒得理她。他脱下鞋袜。
魏丽娟蹲下身子,把水盆挪到景睿的脚下,她抓着景睿的脚想给他洗。
景睿一拨拢,她松开了手,却跌坐在了地上。
景睿一肚子汹涌澎湃,用脚一挑,水盆子被挑到了一边,水洒了半截地,盆子“钢楞楞”被甩在一边。
魏丽娟眼泪汪汪……此时她裤子鞋都被水淋湿了,“景睿……你!”魏丽娟委屈得嘤嘤哭着。
景睿一扭身,一滚,衣服也不脱,蒙上被子。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三次从他这里哭着出来的了。”走出景睿小屋,魏丽娟背着药箱刚打开卫生室的门,高大壮就随后而至。
看着满脸泪水的魏丽娟,高大壮毫不隐讳地说。
魏丽娟面带泪珠朝高大壮怒吼!“你在跟踪我?”
高大壮问非所答。“我佩服你的十分投入、十分信心、十分勇气和十分毅力!但是你用错地方了。”
魏丽娟流着眼泪,“可我和他都已经订婚了,两家老人都认可了。”
“订婚能说明什么?它有改变景睿对你的态度了吗?”
魏丽娟诚实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