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吃完早饭,收拾完屋里屋外,已是上午九点左右。趁着凉快,扛着锄头到了自家地里。可是让她没有想到,别说刚冒头的白菜了,就连长得挺大了的萝卜,也被锄头搂得乱七八糟。
姚爱的脑袋里嗡嗡响,两眼直闪光,这满地里绿色的小苗,都在她的眼前晃动,不!是跳跃。用二嫂常说的一句话:姚爱是洋鬼子看中国戏——傻眼了。
姚爱镇静了一下自己,在地里走了一圈,不是动物所为。既然不是动物所为,那一定就是人为的了。人为……姚爱脸一沉,巧凤!对,就是巧凤,百分之一百是巧凤干的。而且就是先于自己不长时间,因为萝卜缨子还绿着,一点儿不蔫巴。
无论是直觉还是判断推理,无疑是巧凤干的。
姚爱忽然想起,赶快走到巧凤的地里,映入姚爱眼帘的……是和自家地里的情景一样一样的……
“哎呦!巧凤——”
姚爱止不住大声呼喊。
空旷的田地里,姚爱的呼喊连个回声都没有。姚爱扛着锄头,站在地中间。她长喘了一口积压在心了的闷气,“回家吧!再买白菜籽,都种上白菜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姚爱扛着锄头蔫蔫地刚想往回走。
说来真巧,姚爱刚要离开,正遇小辣椒来到巧凤的白菜地里,她们相互间都没有打招呼。不用问了小辣椒到巧凤地里是来给她补种白菜的。
姚爱则扛着锄头回家转,到南街又重新买来白菜籽。为了避开小辣椒,她只能过午再去补种。姚爱心想;这小辣椒也不是个善茬,最好跟她拉开距离。
从南街到北街,总共能有多远的路,可姚爱却感到无比的漫长,回到家里的姚爱委屈伤心,躺在炕上就不愿意起来。
“不起来怎么行啊!巧凤祸害够了人不也知道再种上白菜吗?哎!要是景睿在这就好了,就能帮我再种上。”姚爱看着刚刚买来白菜种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她们吃完中午饭,就睡了一会儿,打发走了小立新,天还很热哪,姚爱就不声不响地又到地里种白菜去了。天快黑了,她才忙活完。
“哎!要是景睿在这就好了,我累了就不用自己再动手做饭了,可是偏偏景睿回家了。”
姚爱又累又饿,她躺在炕上,浑身如散了架一般,她掐指一算,“景睿走了几天了,马上就要开学了,他该回来了,他是不是不回来了?”姚爱想完景睿又想起小立新,“小立新今天也怪了,天都黑了也不回来。不用问了,又在二嫂家蹭饭吃了。”
姚爱懒得起来点灯,也不想做饭、吃饭。
“妈妈!妈妈!”立新人还没进屋,就在门外狂喊起来,他见屋里黑黑的,可能是害怕吧,大声喊叫着妈妈,给自己壮胆,也是看不见妈妈急得。
姚爱一怔,起来了,下地去迎小立新。“儿子呀你怎么才回来呀?”
姚爱大声说话给儿子壮胆。姚爱开了门,抱起了儿子,姚爱顿时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呀?你怎么也不点灯啊?黑黑的我好害怕!”小立新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
“妈妈干活累了,不愿意起来点灯。我这就把灯点上,你放开我,我把你放在地上好吗?”
“妈妈,不!我抱着你的腰,你点灯,小立新突撸下来了。”他却不撒手,抓着姚爱的腰。
“儿子,你都忘了,你可是个男子汉呐!你这么胆小,那妈妈怎么办呐?”
姚爱这话真管用,小立新不紧张了。他撒开了紧抓着姚爱的手“嗯,妈妈你点灯吧!我不怕黑了。”
姚爱点着了油灯,把灯拨得亮亮的。
“吃完饭了吧立新?”
“嗯!在二娘家吃了。”立新看着妈妈,“我本来不想吃的,可是我回家一看,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又去军军家了。二娘就让我在她家吃,我就吃了一点点。”
“这么说你没有吃饱哇!”
“嗯!我光想你了,没怎么吃饱。”立新说着又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姚爱又抱起了儿子,她都要抱不动儿子了。“儿子,妈这就做饭,你继续陪着妈妈再吃点儿。”
有儿子的陪伴,姚爱什么委屈都不在意了。她简单地熬点儿白米粥,煮了几个咸鸡蛋,拿来一盘老咸菜,娘俩吃了起来。
“妈妈,景叔叔得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想他了。”
“应该快了,学校要开学了,老师还得提前上班备课哪。”
“景叔叔不在这吃饭,我都觉得没意思。”小立新说完看看妈妈,“妈妈你说我说的对吧?”
“你要认为对就对。”姚爱咽下嘴里的饭看着儿子笑着回答他。
小立新眼睛一亮,“我认为是这样的,反正我是希望景叔叔快点儿回来。”
吃完了饭,小立新也不闹腾,姚爱刷碗,他就紧着缀着妈妈,给妈妈帮个小忙。
晚上躺在炕上了,小立新已经睡了多时。
姚爱却无法入眠——“巧凤还是不依不饶,怎么办呢?两家的地挨着地,人和人又岂能不见面呢?换地,又怎么说得出口呢。不换地,就这么继续坚持着,谁又保证得了她以后就不再干这事了呢!巧凤她现在跟我有深仇大恨似得。”
姚爱闭着眼睛,毫无睏意。她想象着:巧凤在除了她地里那些萝卜苗时,一定是一边除,一边用脚踩踏,一边用嘴骂她……
还真不是姚爱想象丰富,事实果真如此。
巧凤拄着个大棍子,扛着锄头,一瘸一拐地来到自家的地里。她站在地头用眼睛满地里扫了一圈儿。那天她和儿子就种了不到一根垄,可是眼前地里的状况一看就知道:没种完的地垄上脚踩的印记均匀整齐的排列,清清楚楚。再仔细一看绿绿的小圆叶一堆儿一堆儿,都刚刚冒头,萝卜地也除得寸草皆无……
“我不稀罕!”巧凤眼睛瞪得滚圆,大声狂叫。
她挥起锄头,刷!刷!刷!就把地里长得绿油油的萝卜铲得一棵苗都不剩。接着又把她们娘俩,还有姚爱和景睿一起补种的刚刚冒出头的白菜,都用锄头给趟了。
她还不解气,“哼!我的萝卜白菜没了,你的萝卜白菜也别想剩下。”
她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地到了姚爱的地里。
她看着满地里绿油油的萝卜叶,萝卜还没长起来呀,都像在跟她示威,跟她挑战。巧凤的眼睛都要弩出框外“我叫你们气我!我叫你们得瑟得欢!我叫你们统统去死!”她嘴里说着,连骂带除,连趟带耪,拿着锄头当耙子,还用她那只好脚在萝卜樱子上跺呀跺……
巧凤越跺越生气,“我叫你吃萝卜白菜,我叫你吃个屁。”她是一边跺,一边骂,“你个臭****,你个害人精……”骂着骂着她又嗥起来了。嗥够了,也没人听见呢,她一瘸一拐回家了。
姚爱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小立新胳膊腿都压在她的身上,她不想挪动,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儿子。
她又思想起来:“景睿说我傻,看起来他说的一点也不假,可是我就这么傻又该怎么办呢?我跟她一样又哭又骂一顿,我做不来呀!跟一个女人,一个没了男人的女人,去讲理?去对阵?嗯……”姚爱直摇头。“吃点儿屈吧!再受点儿累吧!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其实在姚爱的内心深处,她对巧凤真的没有恨,她只是觉得无法跟她进行沟通,她有时觉得苦恼。巧凤现在还视她为仇敌,她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对于如何化解这个怨恨,她更是无计可施。更何况巧凤那丝毫不容人的个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何破冰,她不可预计。
姚爱看看窗外,外面已不断的传来人声车声……
她要起来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一天又结束了……
姚爱家院子里,因为没有了景睿的身影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的冷清。
姚爱和立新这母子俩,还是早饭过后各自忙活一会儿。例如:小立新坐在地桌前埋头做妈妈留给他的作业;姚爱则是收拾完屋子坐在窗子前的炕里边,认真地读书。
午饭,十有三四小立新在二嫂家蹭着吃,姚爱自己就对付一口。
晚饭,早早吃完,天黑就躺下睡觉。姚爱给小立新的解释是:早睡早起身体好,为上学做好充分的准备。可是躺在炕上的姚爱,每天都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姚爱明天就要上班了,因为老师要比学生早上班一周,老师要备课,然而景睿仍然没有回来。如是这样,一周过去了。
明天学校开学了,姚爱哄着有点儿激动睡不着觉的小立新,给他按摩着脑袋,小立新慢慢地睡了。
依然如故,姚爱躺在炕上想起了景睿,景睿这次回家,是从到柳泉村以来最长的一次了。
“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是他病了?还是她妈妈病了?或者是老家什么重要的亲属病了?或者是经不起阿姨的说服,终于同意回城了。他,怕是真的不回来了!这小小柳泉村终究不会是他的久居之地。”
姚爱一再劝自己不去想景睿,她极力地不让自己激动,她真的怕自己这一夜无眠。
她看看身边已经熟睡的儿子,儿子可能嫌热了,蹬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单子。姚爱伸手摸了摸他,此时的小立新:两条腿叉劈开,两只胳膊弯拐着放在腰间,还攥着拳头。
姚爱笑了,儿子可能做梦了,梦着景叔叔在教他做操。她没有再往他身上搭被单子,只是轻轻拉过单子一角,护着点儿子的心口之处。一会儿,她自己也渐渐地迷迷糊糊睡着了。
“嗒!嗒!嗒!”一阵急促且很大地敲打玻璃声,把姚爱和小立新这娘俩同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