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的日子,总是阳光灿烂。
天都到了流火般的晌午,晒得人没处躲,没处藏。仰望天空,太阳周围都是黄韵韵,晕的人眼里金星乱闪。一般人都开始歇晌睡午觉了,景睿却精神头倍儿足。他毫无睏意,现在他的大脑皮层超常的兴奋。
他坐在姚爱的对面,跟姚爱聊天。他告诉姚爱,他的同学,有的已经结婚,有的正在筹办结婚事宜了。他有意在提醒姚爱,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到了已婚年龄。他眼睛看着姚爱有什么反应没有。
谁知我们这位姚爱女士,不但不搭拢,反而硬生生撵他回去睡觉。“小立新早都睡着了,你不睏吗?快回去睡午觉吧!”他赖着再呆一会
“听话啊,我也睏了”。姚爱楞把他推出门去。
如是这般,一次、两次,一天两天。
景睿不干了,“我说姚女士,有你这样的吗?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夫婿,太过分了吧!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吗?”
景睿想急急不得,想怒怒不得。“没良心,干完活就撵我走,我是个病毒哇!挨边上睡会儿都不行。”景睿越说越气,看看还是一脸笑容的姚爱,他倒退着走了几步,姚爱朝他一摆手回里屋去了。他也转过身子痒痒不快地走了。
躺在小黑屋炕上的景睿怎么也睡不着哇!“哼!不待见我,这分明是不待见我,亲热亲热也不行,这叫什么谈恋爱呀!我这不是自己找苦闷吗。我!我——回家去,晾着你!我凭什么自己折麼自己。”
景睿一个高蹿起,收拾起临时用的东西,系好背兜,抬步走出小黑屋,想要回家转。
什么事也离不开一个巧字,景睿刚出门,院子的马车随着车老板一声吆喝停在了景睿跟前。
“不会吧,真是天意呀,我没有提前预约呀!”
景睿心里正傻想的时候,车老板笑嘻嘻发话了,“景老师要回家吗?正好我把你送到公社汽车站那。”
景睿一笑,“人算不如天算,某家真要杀回去了。”
听着景睿莫名其妙的话,车老板一怔,景睿马上对他说“我太感谢你了,你像神一般出现在我面前。”
景睿跟这几位车老板并不喜外,车老板也都知道景睿的脾气、性格,但是景睿今天这一番言语,可是让这位车老板始料未及,不知何以应对。话不知从那说起。看着景睿他高兴地眉开眼笑,一呲牙后,“喔!喔!”地点了点头。
景睿坐上了车,放下了兜子。
车老板吆喝着,扬起鞭子,凌空一甩,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颠颠颠,马车离开大院,朝村外驶去。
景睿又沉思不语了。他都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村口,他怕自己会突然改变主意,跳下车去……
车老板知道景睿不善言辞也不挑剔他,有时給景睿讲些他自认为有趣的见闻,景睿也随声附和的应着。
终于到了汽车站,景睿与车老板挥手告别。
汽车站牌前有几个人在等车,这就证明车还没来。景睿站在一边,靠在一棵大树旁,静静等着这一天一趟的开往县城的公共汽车。
景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等了接近半个小时了。
这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车来了。
顷刻之间,公共汽车就停在车牌下面。
等车的几个人陆陆续续都上了车,只有景睿站在车的旁边没有动……
“快上快上,要开车了,这就已经晚点了,人家赶火车的都不愿意了。”车上售票员朝景睿嚷着。
景睿如梦方醒,慌忙朝车上一摆手,“对不起!我不上车了。”
景睿慌忙向车上卖票的女同志挥手“对不起!我不上车了。”
公共汽车开走了。留下的是一股车尾的浓烟、车轮卷起的路上的尘土和一个显得非常疲倦的景睿。
景睿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罩在他的头上,他低下了头。
“我真是愚蠢得很,大晌午不睡觉,坐着马车颠簸到这,这都是为什么呀?”他猛一抬头,注视着不远处地里的庄稼。似火的骄阳晒得芝麻的叶子蔫蔫的,低垂着。景睿也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又看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针正指向三点整。他闭上了眼睛,昏昏入睡。
夕阳西下时,景睿背着他的兜子,迈着有些零碎又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姚爱的院子。
姚爱正坐在院子里,在小板凳上,手拿摇扇子扇着风。一见景睿风尘仆仆立在她的面前。
姚爱上下打量着他:灰头土脸,上身衣服腋窝处已湿透,下身黑色裤子,两条裤腿的下半截满是尘土。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样?”姚爱停止了摇扇子,疑惑地问。
“我给小立新买东西去了。”景睿说这话时眼睛却是躲躲闪闪。
“买东西?”姚爱清眸圆睁,盯着景睿看。
“去哪买东西?”穷追不舍地问,然后又上上下下打量景睿一遍。
“去公社!”景睿声音提高了些,也不躲闪姚爱的锐利的眼神了。回答完话时,却止不住喘息了一下。
“什么东西,还要跑到公社去买?”打破砂锅问到底。这还不说,姚爱站了起来,手拿着扇子,轻轻摇着,围着景睿转了一圈。
“反正是好吃的。”景睿有点心怵,但还在跟她讲理由。
“这位小朋友,你不诚实,你在说谎。”姚爱有点儿嬉戏地看着他,“你不乖吆。”
那口气,让景睿感到既亲切又心酸。
景睿再也不装了,一把抱住了姚爱,一声也不知了。
过了好久,“姚爱我好累,也好渴。”他无力地碰碰姚爱的头,“我是走回来的,你都不可怜可怜我,还一个劲地考问我。”
姚爱琢磨了一会儿“景睿,你是不是要回家,又……”
景睿紧紧搂着姚爱,“别问了,我……”
无须多问,姚爱此时也是心情十分复杂,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抚安抚抱着她不撒手的景睿。“走,我们进屋说话。”俩人就这么搂着进了屋,靠在了门旁的墙边。
“景睿呀!你别怪我,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知道吗,你是一张白纸没有负担。我跟你截然不同,我有那么多你不了解的过去。那些过去,有时依然跑出来,提醒着我,警醒着我。可是你更应该知道,我对你即爱慕又畏惧。爱慕你的帅,你的才,你的人品,你的家世,你的纯洁……畏惧的则是你所具备的一切。”
景睿要想解释什么,姚爱摇头。
“景睿呀!你不要忘了,你不是孤立的一个人,你有亲朋好友,你有妈妈,你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身边有那么多不确定的因素存在着,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人言可畏吗?”
景睿听到这又皱起了眉头,想说出自己的一贯的理论观点,姚爱仍然摇头阻止了他。
“景睿呀!如果你真的确信自己,确信自己的心是爱我这个人的,而不是对我这个人的外表,因一时的冲动,偶尔的假象迷了眼,迷了心,你就等我。等我静下心来,我心里没有一丝杂念的时候,倒出我的心房,把你全部的装进我的心中。不然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无法面对这么可爱的你。我们的爱称不上崇高,但一定得真诚、纯洁,没有半点的虚假。”
姚爱腾出手来,抚摸着景睿那清秀还有些疲惫的脸庞。
景睿不知是因为累心了还是累身了,或者是听进去了姚爱的话,他非常的安静,任凭姚爱手指的轻抚……他的心渐渐的敞亮了。
景睿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泪水。
姚爱轻轻的为他用手擦去脸上的泪,“你真的是个傻瓜吗?你看不出我其实已经是多么的依赖你吗?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害怕吗?我怕自己过分依赖你,以后的时候,你突然间……”姚爱停下了。
“我突然间离开你,你便没了依靠,是吧?你放心吧,我认定你是我的女人了,我绝不会离开你的,除非……”姚爱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景睿抿嘴一乐,傲气劲儿又现于脸上。
姚爱抬头看着景睿,“我气你,说你像小孩儿,你就真信、真生气吗?像你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要哇!而我却能得到,这是多么让人不敢想的事呀。你知道最宝贵的宝贝放在哪最安全吗?”
景睿心里美美的,姚爱这么夸他是第一次,怎能不让他心花怒放。“放在哪?”他说话都带着笑声。
“国家级博物馆哪!”
景睿脸立刻绷紧了,眉毛挑了起来,有点儿激动。“你是说我让你感到不安全,怕被人偷走吗?”
姚爱笑而不语。
景睿刚要咧嘴……
姚爱含笑伏在景睿怀里,脸贴到他的胸口上声音很小,喃喃自语……“把你送到国家级博物馆里去,封存起来,让人二十四小时看守,才放心。”
小立新推门进来了,一看见相拥相抱的两个人,立刻嚷道:“别光你们俩亲热呀,景叔叔也抱抱我,我现在特需要景叔叔和妈妈的安慰。”
景睿笑了,他伸手揽过来小立新,接着就一把把他提搂起来,一手抱着他,一手搂着姚爱。
“说说吧,我和你妈妈听听,你为什么需要我们俩的安慰?”
“景叔叔,别提了,今天一下午,我就把我全部家当输得光光的。我倒霉呀,怎么也不赢,一直输一直输。他们几个都赢,就我自己个输。”
小立新把头抵在景睿的头上,摩擦着……看样子情绪很是低落。
姚爱刚要发话,景睿一挑眼睛,阻止了她。
“立新,男子汉要输得起,你今天输了,明天时来运转,会把输掉的全都赢回来的。不要气馁,听到了吗?”
“知道了,景叔叔,我不要气馁。可是什么叫气馁呀?”小立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问。
景睿想了想“气馁,就是缺少勇气了;不气馁,就是勇气多多的。”
“好!我记住了。”小立新举起一只胳膊,大声喊道;“我不要气馁!”
景睿的这句话,不止是在鼓励小立新,也是在鞭策自己和姚爱。
三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