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青灯已经撕破夜色，就在台阶上分割开来。山风阵阵，滑过堂前的翠竹沙沙作响，宫徵觉得自己就在天宫一样。窥秀峰太奇特了，有人说太上老君是在女娲娘娘补天的那块石头修建了天上宫阙，宫徵也相信自己现在就是这天上宫阙里面。所以，窥秀峰就是仙境，可惜师父不是嫦娥仙子。不，就是嫦娥仙子看见了师父也会俯身下拜的。
“妙羽，你在笑什么？”仪静师太问道。
“师父，弟子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神话传说，我把咱们师徒也想象进去了。所以，弟子就笑了。”宫徵回答道。
“哦，我想里面应该还有田小波吧？”仪静师太眼睛里面露出丝丝笑容。
“没有，弟子还没想他就被师父发现了。”宫徵有些后悔，只责怪自己：“我应该先想到小波的，我这是怎么了，是对小波的感觉没有原先那么明显了吗？不，不是这样的，我二十多年把我生活的一切都与小波联系起来，我才活下来，假如我的心中没有了小波的位置，我宫徵也就活着没有期盼了……”
那应该是在中秋前的一天晚上，宫徵记得非常清楚。
“宫徵，你怎么最近周末不来我们宿舍了？”小波非常惊讶宫徵新学期的表现，虽然宫徵还是那样黏自己，但除了两个人约定好的时间，宫徵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宫徵的这个变化也被大大咧咧的乔乔也发现了，那次乔乔过来玩，突然发现宫徵身边没带小波，就开玩笑道：“宫徵，你准备要把小波放生怎的？连见我这样的重要朋友你都不通知小波，也不让小波陪陪我。”宫徵害羞地回答道：“没有啦，小波他今天去找他的哥们儿去了。”乔乔还在开玩笑，继续调侃道：“他哥们儿？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不是你怕我抢了你的小波？”宫徵红着脸说道：“他的发小，我也只见过两次，就在气象大学，你要想去找，我就带你去。”乔乔道：“那就算了，你把小波看得那么紧，现在居然敢放他一个人出门，也真难得。不过，宫徵，你也不要说我挑理，咱们俩关系这么好，他小波也是清楚的，按理他应该留下来和你一起接待我才对。可是那样，我也觉得不舒服，本来我跑过来想和你说说私房话，他在一边儿呆着，我还真不知道那些能说那些不能说。”宫徵也是得理不饶人，丝毫不让步地说道：“你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能说。再说，小波也没有传闲话的毛病，你这样背地里说他，也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怎么说小波也是我男朋友吧……”
闺蜜之间的斗争就是一张嘴上的功夫，你一句我一句，好像要把天下的大道理都要说尽说透似的。可是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也犯不着相互红脸。但是，女孩子聚到一起永恒的主题还是她们都熟悉的神往的男生。这不，乔乔张口就来一个：“那还不因为你下手太快太早，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要不是你早在四年前抢先下手，说不定小波就是我的男朋友。谁让咱们的班主任偏心，排座位的时候让他坐在你身后，你又拿长发勾引他，就算是定力再好的男孩也禁不住你的攻势。另外，你早熟，在凤凰山就跟人家小波走了，还让人家吃你的豆腐，小波又是一个负责任的男生，只好非你不娶了。”宫徵急了，连忙迎战：“乔乔你的嘴也真损，我和小波可啥也没做，你要是真的想男朋友发疯了，我可以在我们学校给你找一个，保准三天就把你的豆腐吃光。信不信？”乔乔笑道：“另找，那我不要，把小波借给我就行，我也让他吃我的豆腐，看我们两个人谁能栓住小波。”宫徵回敬道：“你敢，防火防盗防闺蜜，这些我可是早就有所准备。再说小波也不是那样的人，一天没事干就知道吃豆腐。乔乔，你现在真的该找一个吃你豆腐的人？”两个人斗来斗去，最终还是把话题绕到乔乔那儿。
这些事情都是宫徵后来零零散散告诉小波的，本来宫徵想让小波听到这些话之后给她表态，可是小波只是在后面抱着她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就把一切答案告诉了她。虽然小波没有说出来宫徵最想听的话，但她对小波还是非常满意，因为她知道小波是不可能离开她的。
事后，宫徵心想：“妈妈说的是对的，我和小波相爱这么早，就算他不抱我，我也会在很多时间情不自禁地抱着他，耳鬓厮磨，也幸亏小波是一个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他一直在坚守着我们的约定。否则，就算我拼死拼活也难免会把那些冠冕堂皇的约定抛之脑后。但是，我们就相爱了，而且相安无事，也爱的混混烈烈死去活来，就在小波把那张晒得漆黑的脸展现在我的面前，把那些用思念和苦情写的信递给我的瞬间，我好幸福。在分离的那段时间小波和我一样思念是炽热的，痛苦涕零的，但我能给我的父母说说，他却只能在倾盆大雨和炎炎烈日下用赶牛赶马的鞭子发泄到阻碍他回到住所的那些树木上。不，也变成了那些刻骨铭心的话。”想到这儿，宫徵的脸是绯红的，就像第一次和小波单独相处时一样。这些话当然也是宫徵的秘密，她要让小波在惊讶中独享她对他的爱。
“宫徵，我接下会长这个活，迎接新生的活动还得搞，你给我提点建议，咱们今年做一点新颖的东西。”就在吃饭的时候，小波突然对宫徵说道：“原先他们把大家聚到一起聊聊天相互认识一下太没创意了，这几天我考虑借一套音响设备，可以搞一个联欢会。想唱歌的唱歌，想表演小节目的就表演一个小节目，实在没有节目介绍一下也行。”那是一个人们的娱乐活动还仅限在街头摆一台电视和录像机播放录像带放声歌唱的年代，音响设备那可是大家谁没见过的东西。
宫徵放开小波的手，把一勺麻辣鸡丝送到小波嘴里，说道：“你就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就行，你所说的这些我也没见过，我也想不到。”小波迟疑一下说道：“你来一段独舞怎样？”宫徵笑道：“独舞？亏你也想的到，我可从来没有跳过舞，你让我怎么跳，那不是要我跑上去卖萌丢人现眼吗？小波，你准备了什么节目？”小波回答道：“我暂时还没想好，要不咱们俩来个合唱？不过，你不跳舞就可惜了。”宫徵不解，问道：“怎么可惜了？”小波笑着说道：“美的东西就该拿出来分享，你这么漂亮不拿出来艳压四座，这个联欢会还是缺少了很多色彩。”宫徵嗔道：“那好，你把我直接献出去岂不是更好。”
小波没有立即和宫徵打诨，想了一会儿说道：“宫徵，你不跳舞也可以，但是联欢会现场布置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把会场布置的要像个舞厅一样，地方我都已经找好了，四五十个人坐在一起也不会拥挤，音响设备不次于学校舞厅的，还有四只无线麦。还有……忙完这件事情，我还是想去敦煌一趟看看千年佛都的风采和戈壁大漠的风景。宫徵，我现在郑重邀请你，邀请你和一起同行。”
宫徵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先忙这件事情好吗，我怎么决定过两天再告诉你。我知道，小波，敦煌就是你的一个朝圣之地，那里有和青城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但，你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或者说做一下心理准备。”
中秋节的联欢会开得非常成功，音响成功营造了欢乐的气氛。也不知道小波从哪儿淘换来一个镭射灯，当大家涌入会场自然而然就找定了自己的舞伴。跳舞唱歌都让年轻学子暂时忘却对家的思念，大家都争前恐后，也不管歌喉舞姿怎样，陶醉在每一次的展示中。
在跳舞的时候宫徵咬小波的耳朵道：“这一次你又创造了多少对痴男怨女，会有多少个像我这样的傻女孩又在梦中痴心妄想。”小波笑道：“欢乐就得分享，至于他们怎么把握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不过，像我们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在大学四年时间里不用忍受孤独和寂寞。”宫徵说道：“小波，我不喜欢你用孤独和寂寞这两个词，我要的是和你长相厮守……敦煌之行什么时间出发，我已经想好了，我一定要跟在你的左右，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该干什么。”小波说道：“你还真成了一个你傻女孩，就算没有我那你也应该过自己该过的生活，该吃饭的时间就吃饭，该睡觉的时候就上床睡觉。”宫徵犟道：“不，我就是不愿意过没有你的日子。田小波，你别想离开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我已经成了你的狗皮膏药，贴在你身上了。”恰到此时，音乐结束了。小波问宫徵：“我去唱一首歌，你要不要我和一起去唱？”宫徵连忙往后一缩，说道：“和你一起唱歌，我老是精神恍惚，还是你一个人去唱吧，我下面听听。”
小波走到前面拿起话筒说道：“各位青城老乡，谢谢大家都能出席今天的老乡会，我们青城老乡会的宗旨是沟通友谊，让大家能在这个省城感受到家的温暖。当上一届会长把这个做会长的任务叫我的时候，他就嘱咐我，要我把这份情谊和传统承接下去，这是我第一次组织大家，可能许多地方还做的不到位，也希望大家能谅解。出门在外诸事不便，我田小波也尽力为大家做好服务。往后，即便是这样不完美的联谊会，我还要多组织几次，希望大家还能踊跃参加，也算是给我田小波一个面子。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传了千年，可是我们在没走出家门之前谁也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但是，就在今天，就在这个别样的中秋节我们都能感受到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你们说我们是先抱在一块儿痛哭流泪，还是让我们欢乐继续……”
下面就人在开玩笑：“抱，你有宫徵可以抱，我们孤孤单单只能自己抱自己。”“宫徵赶紧上去，让小波抱一会儿。”“小波，小心宫徵整你的风。”……
小波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啥想法，那还是我来提一个建议吧，我建议借着这个联谊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让我们在一个新的地方有一个新的开始，活出一个精彩的自己……我本来准备了一首歌想邀请一个人和我一起唱响，作为今天第一个节目，但我没这个人缘，就只好一个人来唱了，唱得不好也请大家不要见怪……”还等小波说完就有人跑出来把宫徵推到小波身边，这让宫徵也不好意思把小波一个人丢在舞台上。
最让宫徵没想到都是小波居然会在联欢会上邀请自己合唱姜育恒的《一世情缘》，那是小波贴着耳朵说“喜欢我”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听的歌。音乐响起，那熟悉的旋律和小波低沉沧桑的嗓音都让宫徵心神荡漾，好几次跟不上音节……唱完那首深情的歌，大家还是不依不饶：“小波亲一个，田小波亲一个。”“小波亲亲宫徵，给我们做一个好榜样。”……还有人跑上来把宫徵直接推到小波的怀里，要小波把宫徵搂在怀里。在那一刻，宫徵觉得自己的脸好烫，就像碰上什么东西都能点燃一样火辣辣的烫……小波还在犹豫，就听宫徵小声说道：“小波，你就亲一下吧，否则他们饶不了我们。”
但是小波没有被他们说服，朗声说道：“大家不要起哄行不，我和宫徵已经在一起四年了，对于老夫老妻来说，你们的这些要求都是小事。可是，你们当中还有新来的和没找对象的，我们来这么一下，那你们晚上睡不着怎么办。刚才宫徵也说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就当是给大家表演节目。所以，我说既然是表演节目，那不如我们俩再给大家合作唱一个怎么样？”
立马下面就有人附会道：“人家都在一起四年了，亲一下太稀松平常了，还不如唱首歌好。”“那也要带表演的，不能光唱歌，在这样的场合连手都不牵，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俩真好上了。”“对，小波唱歌宫徵伴舞也行。”……
小波无可奈何地说道：“让她伴舞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可是宫徵她不会。这样吧，我们牵手合唱行不行？”
歌是灵魂歌者郑智化的《别哭，我最爱的人》，这首歌宫徵听小波说起过，是一首郑智化写给情人的歌，是在他最痛苦时的心声，小波说他在草原上的那二十天就是成天对着牛羊和无尽的草原在放声唱这首歌，把思念和诚挚的感情都能唱了出来。可是，宫徵找了好多郑智化的专辑都没发现收录这首歌。所以，宫徵只是跟着小波灌了一些耳音而已。小波唱到“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就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液挽不回的枯萎”的时候，宫徵觉得小波的手攥得好紧好紧，生怕宫徵会在他身边突然溜走似的。宫徵心想：“这是小波唱给自己的歌，也是发自内心的一首歌，我就在歌里……我从来没有觉得男孩子也会这样脆弱，宛如一块薄冰晶莹剔透，而又锋利无比，也会伤着自己。”
大家闹归闹，熟悉的人非常清楚小波和宫徵之间的那种单纯，如同浩瀚星空里两颗相依相偎的星星，只是比其他人走得很近而已。宫徵小心翼翼地问：“小波，你怎么在那种场合唱郑智化的那首歌，好悲伤啊。”
小波抬头望着宫徵说道：“谁都有最脆弱的时候，一些事情就像郑智化歌里所唱的一样，最灿烂也最孤独。”这让宫徵的心有些痛。
坐在西行的火车上，宫徵依偎在小波的肩上，问道：“小波，你会违背我的意愿吗？”这也是小波和宫徵俩第一次坐火车，虽说脏一点，可是平稳安静，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两人说悄悄话。
小波摸摸宫徵的脸回答道：“我的公主我们在一起都四年了，你觉得我这些年做的怎么样，我倒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我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和你的意愿，让你做一个无忧无虑轻轻松松的公主，更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宫徵依然还是说道：“可是，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我都觉得你在试探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波笑道：“那你是你多疑，四年了你都不愿意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的，可有时候我真的很怕。”
“怕什么？你看这样行不行，宫徵，你先说出来，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起码不要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就犯错。”
宫徵笑道：“我只是凭一个女人的直觉这样说，也许这就是恋爱综症吧，你让我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要时刻注意遵守我们的约定，一直到我允许你怎么做才行。”
“这个简单，你就跟着你的感觉走，你拉我一把，我也才能拉住你的手，你碰我一下，我才能揽住你的腰。”
“贫嘴，你是那样的人吗，还不是乘我高兴的时候就在我头上吻一下，我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罢了。”宫徵心里还是在偷着乐。
“宫徵，这车上人不多，坐车挺累的，你就睡一会儿吧。”这是小波最真诚的心声。
“不嘛，人家就喜欢这样靠着你，闭上眼睛和你说话。”小波没有再说话，宫徵就问道：“小波，我们毕业后就结婚，可以吗？”
“可以，一切都听你的。”
“可是我们还得三年才毕业，也不知道会把我们俩分到什么单位干什么工作，要是能有一个轻松点的工作我们就早一点要孩子。”小波摸了摸宫徵的额头，笑道：“你没发高烧啊，怎么这么早就想三年后的事。”宫徵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说的是心里话。”
这让小波有些不习惯，在小波的心里面他还在盼望着自己最好不要长大，和宫徵闹一闹，就这样永远靠在一起。宫徵见小波不说话也就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话题，可是靠了一会儿，觉得这样靠着不舒服，就趴在小波的腿上。这个时候她感觉到小波用手把自己往怀里抱了一下。
“这感觉太像那次回家在车上的情形了……小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也说了我们结婚生孩子。可是，小波你就这么着急，不顾忌我的感受把咱们的约定要抛到脑后？”宫徵心想。可是，小波好像只是那样，没有接下来的动作。“难道我真的是错怪小波了？”在这种迷茫和困惑中宫徵睡着了，就像一个婴儿般睡得非常甜。
等宫徵醒来的时候小波还是那样抱着，这让宫徵有些于心不忍，问道：“你就没睡一会儿？这样抱着我怪累的。”
小波笑道：“我可不愿意被一个石头绊倒两次。再说，这火车上人来人往，都是我们不熟悉的。所以，我们俩必须有一个人醒着照看对方和行李。”
宫徵又问道：“上次回家是不是你也累了？”
小波低头看着宫徵没有正面回答宫徵，轻声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你再睡会儿吧我现在还不困。”
宫徵用手挽着小波的脖子，说道：“告诉我，小波这对我很重要。”
小波笑道：“我真的忘了，我真不知道我是故意还是睡着了无意之中碰了你那儿。”
“你骗我。”
“我真忘了。”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什么。”
“车厢里面人太多，对面座位上也有人，让人笑话。”
“不行，那你就得给我说实话。”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亲我一下，就亲我的鼻子，我鼻子痒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