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妙真，仪静师太就和宫徵在佛堂里面静坐着，谁也不说一句话，终南庵也算有了一个片刻的安宁。
“师父，你会怪徒儿不听你的话吗？”宫徵小心翼翼地问仪静师太。仪静师太叹了一口气，没有立即回答宫徵的问题。宫徵接着说道：“师父，我到现在还是不敢面对小波，他那双眼睛会看穿人的心，把你所有的心思全部读出来，心里所想的一切，哪怕就是一个闪念，他也能……师父，我真的不敢面对他的那双眼睛，他在我面前太强势了。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份和这颗心，我怎么面对他啊。”
“或许这就是你的命。宫徵，这个错不在他，也不在你，而是在菩萨，是菩萨和老天都没长眼啊。我能从田施主的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他没有忘记你，可是也无非法面对你，其实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在伤害对方，都在消耗着自己藏在心底那点可怜的爱……无法面对，那就只能随缘。”仪静师太说完就闭上双眼，端坐在蒲团上。
“缘，我和小波真的没缘吗？这完全不是真的，我们是有缘，但是没有分，我也曾想过给他，可是他一直遵守对我的诺言……七年，我们在一起七年，自从我听到他所说的那个字眼，我们就开始了这场马拉松似的爱恋。这不可能是没有缘，只是老天不长眼，让我不得不离开小波，背叛……屈辱……无奈……叹息……”
“宫徵，我必须要遵守你的约定吗？”这是小波再问，那是在大学校园里面，应该是相爱三年之后的一天夜里吧……
“小波，这是你发过誓的，你必须尊重我，在我没做好准备之前，你不能越雷池半步。你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地牵着我的手，我也可以紧紧地靠着你的肩，因为已经这样了，我也习惯这样。”宫徵狡黠地笑了，那是开心，那是胜利的喜悦。
“可我们这样不像两个成年人在一起爱恋，你看草坪那边，人家都在拥抱，都在……”
小波依然坚持，但宫徵不给小波说下去的机会，立即打断小波的话，婉言拒绝道：“小波，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要是认认真真和我交往，那就得听我的。这是我们三年前的约定。小波，你也知道我宫徵的心，我从来没有离开你身上半步。”
小波听到这样的话已经很多次了，每一次只能依着宫徵，但今天晚上小波明显想打破这种约定，依然坚持道：“宫徵，既然我们都认定对方了，还有什么禁忌，或者不能说明的顾忌，而且你的父母也不反对我们两个交往，连最后的一点阻碍都已经消除了，你还怕什么？”
宫徵把手伸向小波，说道：“我的父母应允，但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你就不要再来试探我。小波，我现在就躺在你的怀里，我自己也知道唯有这样能感觉到一点踏实。但是，还是那样，你绝对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就亲一下。”小波用双手把宫徵的头抬起来。
“不。”宫徵用双手紧紧捂住小波的嘴，说道：“小波，你再这样，我就立马跑进图书馆了，我就不相信你还敢在人群中撒野。”
“就一下。”
“不。小波，我已经给你说的很清楚了。”
“额头……或者眼睛都行。”
“我今天就说不行了。”宫徵直接来了一个全盘否决。
“这些可是你允许的。”小波也有些不理解。
“你今天别想动我一下，我说到做到。”宫徵一点都不留情面，说道：“你就这样抱着我，我今天就想靠在你怀里听歌，你要是动一下，我立马走人。”
小波和宫徵虽然在一所学校，但是两个人所学的不是一个专业，平常也就是吃饭能凑到一块儿，或者晚上一起上图书馆查资料。宫徵她们系基本上都是利用大教室上课，两三个班集中到一块儿，经常在各个教室里面换来换去。但是，小波就不一样，他们有专门的小教室，专业性非常强。当然两个人一块儿上同一节课的时候也有，只要上这种课，宫徵就提前跑到教室里面占两个座位。大学的生活是与中学时代不同的，首先是恋爱成了一道风景，三三两两的情侣们从校园里面相互搀扶着走过（宫徵喜欢这样评价那些情侣们，走路没有骨头，全凭对方搀扶着），让许多没有伴侣的单身汉形影相吊惭愧难当。小波和宫徵没有这种压力，但不是那种相互搀扶的，随时可以牵手穿越校园的那种。其次是业余时间大量增加，“六十分万岁”让学子们已经没有高考的压力，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安排自己的课余时间安排，看电影跳交谊舞上图书馆听学术报告全凭自己。学校的大门也是敞开的，外面也有许多场所可以荒废学子们更多的时间。“学校就是一个社会”，这让宫徵和小波也感到眼花缭乱。当然，学校里面也有让宫徵和小波感到不适应的地方。譬如，寝室晚上十一点半熄灯，这是天打五雷轰也不会改变的；男女学生寝室分楼管理，那些大爷大妈们尽心尽责，一个个像凶神恶煞般绝对不允许男生走进女生楼，或者女生走进男生宿舍。
“小波，其实咱们这样也不好。”宫徵说道。
“那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外面租房去。”小波叹了一口气。
“什么？”宫徵一下地从小波的怀里跳了出来，惊讶地说道：“小波，你还真敢想。租房？那你不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小波有些奇怪。
宫徵生气地抓住小波的头，把他的头压在草坪上，边打边说：“我是说我们这样搂搂抱抱不好，谁想和你租房，你这脑袋瓜子成天就知道怎么能变法地欺负我……我还真的看错你了，还以为你这些年会老老实实遵守我们的约定，心里却尽想这些事情。就你这个样子，你怎么坚守我们的约定，我哪天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哩。”宫徵虽然非常生气，但不敢真的骂小波打小波，所有的充其量只能算撒娇而已。
这样一闹小波的心情也不怎么好，站起身来就对宫徵说道：“宫徵，你这样迟早会把我的意志消磨掉的。假如我们之间出了问题，那一定是你的问题，是你把我逼疯了。”小波说罢就丢下宫徵就走了。
宫徵惊讶地望着小波的背影，噎在哪儿说不上一句话。“我真的错了吗，真就这样把小波逼走了吗？”宫徵想不清楚，也不愿意想清楚：“这是我认识的田小波吗？还是那个曾经对我说‘我喜欢你’的小波吗？我到底哪儿错了？”想到这儿，宫徵对着小波离开的背影喊道：“田小波，你给我回来。”
周围情侣或许都被这声音吓着了，宫徵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自己。“就这么玩完了。田小波，你还真的把我宫徵当成一个轻薄的女子，我这样为你坚守为了啥？我守身如玉还不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在遵守信约。小波，难道你变了，非要我把初吻献给你，你才相信我？接下来你会干什么，我的胸……我真不敢想，小波，这些都是我不敢想的啊，我知道你会爱我的，或许是一生一世，但现在我真不能放弃那么多，至少现在我们不能那么做……”宫徵想到这些，心里冰凉冰凉的，还有些发麻的疼。于是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和头上的草芥，转身朝小波离开的相反方向走去。“我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想。田小波，再见了……”
其实小波离开后也没走远，他在等宫徵过来：“女人嘛，她一定会过来的。宫徵，我等了你三年，一直在等我们都成为成人，我们就可以像所有的恋人一样，大大方方开诚布公地公开我们的恋情。我今天就想亲你一下，就一下，亲一下头发就行……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拒绝我亲你一下的要求，我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爱’这个字是那么会轻易说出口的吗？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一直在坚守着你约定，没有对任何人再提起这个字。可是，我们这样算什么，是一对恋人或者其他……好像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给对方任何承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算，就这样相互干耗着。宫徵，你这会儿就过来，就是干耗着我也愿意……”小波在苦苦挣扎，他听见了宫徵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可是宫徵没有像小波所设想的那样过来，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走进向远方，小波的心碎了。“宫徵已经离开了我，就这样三年的爱就像天空的云朵般飘走了，我算是彻底失败了……”
就在宫徵在图书馆二楼阅览厅找到一个座位打开课本想静下心来的时候，小波也在校外的一个录像厅里坐了下来，迷迷瞪瞪望着电视上面的花花绿绿……
“我和宫徵真的玩完了……”小波在想，用力地想。旁边伸过一只手，轻声说道：“田小波，没想到你也会来泡录像厅。”说话的是小波认识的姜依蕴。
表示尊重小波问道：“姜依蕴，你怎么也在看录像？”
“消磨时间呗，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乘年轻让自己疯狂一把也是我的爱好。”姜依蕴微笑着。
“哦，明天是周末……我还真给忘了。”小波有些惊慌，他从来没有在这样昏暗狭小空间里和别的女孩说过话。
“你这个人就是太骄傲，腰板刚直，看不到别人……怎么，怕和女孩子说话？”姜依蕴或许觉察到小波的尴尬。
“没有，我只是从来没有你那样的想法，就是有一点时间也是喜欢听报告泡图书馆，进录像厅还是第一次。”小波有点紧张地说道。
“来，坐过来吧，你那边太靠近电视了。”姜依蕴邀请道，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
这个时候小波才仔细看了看四周。原来录像厅的座位都是为校园情侣准备的，沙发的靠背和扶手都偏高，每个沙发也可以坐两个人。昏暗中，沙发里面的情侣要么低头嚼耳朵，要么相互依偎着，其实就没有几个人真的来看录像的，连第一排都空着。这个姜依蕴应该还算是另类，座位就选在第二排，紧挨着小波的座位，但这一排也没有几个人头，座位大多数夜是空的。
小波低头走了过去，夜发现这个座位的好处：“沙发偏软，既可以端端正正地坐着看录像，又可以坐在角落里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拉手，接吻，或者抚摸，其他人都不可能瞅见，完全就是一个小小的二人世界。”
“姜依蕴，你一个人在这里面好像不适合。”小波有些紧张，就把声音压得很低，姜依蕴为了听见小波说的话还得把耳朵凑过来。
姜依蕴笑了笑，在小波的耳朵边嘀咕道：“是有些不合适，可我也没办法，我想看录像没人陪我。”
因为小波只有宫徵这样说过悄悄话，姜依蕴凑在耳边倒让小波有些不习惯。小波正准备和姜依蕴说话，就听见后面“啪”的一声，那耳光扇的干干脆脆……
小波想转过身去看看热闹，姜依蕴突然用手按住小波的肩膀，把嘴对准小波的耳朵边说道：“今晚已经是第五对了。小波，你不要朝后看，否则会被后面的人骂的。在这种场合这种事见怪不怪，咱们还是安心看录像吧，不要自找麻烦。”
宫徵在图书馆坐了一会儿，但根本静不下心来：“这到底是谁的错？好像小波也没有错，难道是我错了？要说小波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不就是吻一下吗，却连手都不让碰一下，我是不是今晚有些太过了……不，这不是我的错，我和他有约定，他也是发过誓的，他就必须遵守。再说，拉手吻脸之类的事在我和小波间也和其他情侣那样习以为常，他今晚凭啥非要亲一下，大男子主义，我非得整整他的风不可……可是，既然平时都能这么做，今天为啥就不行，我这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分了。小波，我现在还没准备好，你知道吗……哎，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亲一下又有何妨。”想到这里，宫徵就决定：“趁现在还没到熄灯时间，我还是去找找小波，和他好好谈谈，我们不要看别人在怎么做，等我准备好了，我会把一切都给你的。”
学校里面就是那么界限分明。苦读寒窗的学子有，还是占大多数，有人居然连洗脸修理胡须的时间都能用到学习上，长长的头发和野人相差无几；成天混日子的也很多，拼吃拼穿拼后台，根本就是把学习当成儿戏，直到期末考试，或者拿学位的时候才知道已经把大把的时间荒废掉了。当然，也少不了拼脸的，陪吃陪床陪转街那都是明码标价。大学还真就是一个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小波他们的宿舍就在一楼，不用进楼就能找人，这是最大的一个方便之处。就是吃饭时间，只要宫徵想和小波在一起，也能把小波从他们宿舍里面楸出来。
宫徵走到小波宿舍外面，老远就能听见宿舍里面的嬉闹声。“明天是周末，他们都在宿舍里面，小波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宫徵敲了敲窗户，就有人拉开窗帘，伸出头问道：“请问你找谁？”等看清是宫徵，小波的同学立马说道：“是宫徵啊，是不是找田小波？他不是和你在一块儿吗？”
“他没回宿舍？”宫徵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他真的不在宿舍。”小波的同学把窗帘都拉开，好让宫徵看得清楚。
“我们闹了一点小矛盾，我还以为他早就回宿舍了……等他回来你能给他捎个话吗？就说我找过他，让他回来后给我一个回话，我在我们宿舍里等他。”宫徵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小波确实不在宿舍里面。
“可以。”
回到宿舍，宫徵就拿起一本小说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心悬在小波身上：“他居然没回宿舍，他能去哪儿？教室，或者就在图书馆？我还是到哪儿去找找吧……不，我现在不能出门，说不定小波随时回来，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宿舍里面有三个同学就是省城的，遇上这样的时间她们都能回家和家人团聚，还有两个也在谈恋爱，这种充满诱惑和自由的周末前夜也不在宿舍里面。宿舍里面还有两个，一个躺在床上看书听随身听，另一个抱着一大堆衣服一会儿进来了一会出去正忙着洗衣服。看着宿舍里面的冷清，宫徵第一次感到孤独无助，疑惑不断地涌现出来：“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宿舍里会是这样冷清，这可是八个妙龄少女的宿舍，虽然不能说平日里莺歌燕舞，至少也是有说有笑，人声鼎沸……我好像平常也是赶熄灯前跑回宿舍的一个人，或许钻被窝前这个宿舍才会有有说有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