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楚婧正与周公深谈至久,忽发现脑袋冰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睁开双目,果然!采棠把窗子打开,秋风送爽,驱走盛夏的燥热,顺便冰镇楚婧的木榆脑子。
窗外的一株野菊受凉意召唤,挺直腰杆,映入眼帘。
转眼秋天了,楚婧的心也随秋风变得清凉又有一丝说不明的萧瑟。
五年前
她是楚婧,却不是楚婧。
三天前
她不是褚静,却不得不是褚静。
这其中参杂酸楚、悲戚、无奈。实际上可笑至极。
一月前,小宫女褚静无故失踪,半月前,小宫女楚婧凭空出现。偏偏两人长相相似,就连与褚静同进同出之人采棠都未曾发觉。
“我滴采棠诶,关窗~~~关窗~~”,楚婧受不了突然冷下的天,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眯缝双眼,开号。
采棠毕竟是人,长时间的魔音穿耳是个人都受不住。摇摇头,放下称杆。真有人越活越小,明明…
楚婧得到满足,翻个身继续与周公交谈。
采棠看到楚婧侧脸睡颜,脑海突然浮现一幅画面,窗棂旁烛火忽明忽暗,褚静坐在铜镜正前方,有一下没一下用手里的桃木梳着额前鬓发,烛光恍惚,映着褚静的眼眸深不见底。
“采棠”褚静轻生叫道。
“做什么?死丫头,该睡觉了”采棠跪在炕上铺褥子,听见褚静叫声,回过头,不由愣怔,往日活泼的小丫头哪里去了?
褚静沉静坐在铜镜前,眉眼沉静,嘴角微翘,身着华服,云鬓堆叠,另一番动人心魄的美。
“采棠,我这样真的美么?我…还是…我么?”褚静喃喃出声,话语愈发轻。
“傻丫头又说什么傻话,静儿本来天生丽质,再有许妃娘娘上次的华服,国色称不上,却担得起倾城”。采棠扶着褚静肩膀,从桌上挑选几只钗环,别在发间。更衬镜中人容颜绝色,姿容清丽。
“如此人儿,也不知何人能配得上,傻丫头,及笄是喜事,许太妃娘娘即已打算收你为义女,用高兴才是,双喜临门”。采棠握住褚静的手,慢慢说道。
“双喜么?好!那今天,不醉不归”,褚静拿起酒盅斟满,递给采棠,先饮为敬。
采棠接过杯盏随后饮下,灼热液体顺喉头滑下,二人嘴边暗自透漏一丝苦涩,拂袖遮挡,不想让对方察觉。
前路艰!前路险!前路难!
明知不可行而行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采棠只记得自己最后昏昏沉沉,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褚静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此后半月再未见她,直到三天前。
她焦急万分,可许妃娘娘曾示意她,闲事莫理。否则…
她终究放弃,放弃了。心口堵了一滩泥,她发誓如果有下一次她可以牺牲自己换取褚静。
于事无补,担忧亦是徒劳。
可世上没有如果。
相似的背影,她又见到褚静,可她似乎什么也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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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来人了,来人了”七弦面带喜色跑进房间,略有喘息便迫不及待告诉洪苑。
洪苑停下手,投以询问目光,“何事?”
正巧这时门外一声高喊:“恭请洪小姐接旨”。
洪苑连忙放下手中未曾绣完的帕子,走出门外,向拿着明黄色条幅的人盈盈一拜,随后跪倒在地,同样高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洪苑接旨”。
身着暗色大袖衫的领头侍从神色一改漫不经心,摊开明黄条幅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有女洪氏,敏决晓事,聪慧妙觉,今以委任女官一职,望其勉励,共建大州,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洪苑再次叩拜谢恩,借下旨意,随后接过朝服叫与七弦,并被细细叮嘱三日后五更上朝。不敢马虎,把一字一句记进心里,同事不着痕迹的示意七弦递过一兜物体。侍从笑着接下,要停下的嘴继续喋喋不休。
少时侍从朝洪苑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等人影走远,洪苑慢慢走进屋内,继续手头绣未完的帕子。七弦则满脸喜色,不知跑到哪里拿出几挂鞭炮,吆喝着几个小厮,一起去前院。
少焉,噼噼啪啪传来,驱走洪苑心里的阴霾。转头正好望见一轮红日。
这一生,她要做最好的自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一时间,管事姑姑手捧一卷明黄卷帙缓步向楚婧住处走去,待至门前高喊:“宫女褚静接旨”。
楚婧与采棠早早洗漱等在门外,听着声音,连忙跪倒在地,叩拜行礼:“奴婢楚婧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管事姑姑同样一身暗色衣衫,展开黄卷,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宫女褚静,明晓内外琐事,今委任女官一职,望其勉励,共建大州,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待楚婧谢恩后,管事姑姑并未离开,而从袖口中拿出另一明黄卷帙高喊:“宫女采棠接旨”。
“奴婢采棠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宫女采棠,汇通宫闱,今委任宫令一职,望其勉励,钦此”。
“奴婢楚婧叩谢皇恩”
“奴婢采棠叩谢皇恩”
二人跪立谢恩,一起出声,再拜起身,采棠不着痕迹塞给管事姑姑两个荷包,姑姑会心一笑,叮嘱楚婧三日后五更天上朝,采棠三日后五更天觐见太后,向她二人点点头,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