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城头上写着“杜未城”的巨大匾额,卫鸣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找到了相对发达的城镇。
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卫鸣天吃尽了苦头,离家时携带的口粮早已耗尽,只能靠采摘野菜野果充饥,才一路询问之下坚持来到这里。
此时的他已经是饥肠辘辘,浑身酸软无力,只想快点进城找份营生挣口饭吃。
由于卫鸣天没带换洗衣物,这一个多月只顾赶路,没有时间和心思讲究个人卫生,再加上衣物上多出被树枝划破的地方,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也许是这身打扮提供了便利,守城的卫兵知道他没有什么油水可挖,甚至连说上一句话都怕耽误了发财的机会,由着他独自进城,眼光跳到他的身后寻找“肥羊”。
进了城来,卫鸣天就想赶紧找到一份工作,先解决温饱问题,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禁用童工的规定,却不知早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
正当卫鸣天扫视街道左右的商铺,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的时候,忽然感到前方的视线暗了下来,抬头向前望去,一名身高将近六尺的方脸大汉站在自己身前,满脸堆笑的看着自己,将照射过来的阳光挡了个严实。
卫鸣天不禁倒退半步,暗自心中警惕,不知道这壮汉为何挡住自己的去路。
“小兄弟,可否帮在下一个忙,事成之后我会给你适当的酬劳。”方脸壮汉开口说道。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本来就要挣钱糊口,谁曾想刚进城就有人送了买卖上门,卫鸣天看此人面善,加上自己身无分文,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被骗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壮汉的要求。
“请随我来。”壮汉见他答应的爽快,也吃了一惊,但转瞬就恢复正常,向最近的巷子里拐了进去,卫鸣天不疑有他,紧紧地跟在壮汉身后。
一番七拐八拐之后,卫鸣天随壮汉来到一座破庙前,推门而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环顾左右,到处是破旧的被褥、草席,残羹剩饭和各类垃圾散乱在地,有几个孩童和自己一般年岁,蓬头垢面,萎靡的蜷缩在角落里,仔细看去,手脚都有明显的畸形。
这明显是乞丐窝啊,壮汉把自己拉来,是想让他当乞丐,万万不可,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卫鸣天本能的想要掉头逃跑,还没等他付诸于行动,拿着一张浸湿手帕的大手从后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想要挣扎却提不起半分力气,渐渐感到眼皮发重,直到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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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头好痛。”卫鸣天感觉脑袋酸胀的要命,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才调好了眼中的焦距,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窄小的草棚当中。
“我这是在哪里?”绞尽脑汁回想之前种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那看似忠实憨厚的方脸壮汉撸到这里。
“看来真的不能随意相信陌生人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社会经验实在太过匮乏,卫鸣天的前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校园读书直到一毕业就进了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根本没有参与社会上诸多勾心斗角的机会,对诸如好心救人反被讹、黑心商贩造假贩假等社会事件也不曾有过接触,哪曾想今生的第一次远行,就落入坏人的陷阱。
“得想个办法逃离这里。”卫鸣天也是果决之人,就当得了个教训,以后与人打交道要留个心眼,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骗才是真的蠢笨。
正当他想要起身观察周围环境,寻找脱困方法的时候,惊闻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向草棚走来。
“王麻子,这小厮是陈二刚刚送来,花了本总管不少银子,你带回去了可要好生调教,我观他虽然穿着邋遢,但仔细瞧来也长得眉目清秀,如果可以的话,过几年给小少爷当个伴读书童。”脚步声在草棚前停下,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连忙附和道:“好嘞,刘总管,您交代的事情,麻子绝对给办得妥妥当当。”
这边话音未落,草棚的门便被吱呀着推开,卫鸣天闻声望去,两人迈步进来,当先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长袍,看材料当为价值不菲的绸缎所做,脸呈尖嘴猴腮状,狭长的眼睛透露出狡捷市侩的光芒。
再向来人身后看去,卫鸣天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黄豆大小的脓包爬得此人满脸都是,有的甚至开裂,有黄白色的汁液淌出,让人分辨不出年龄,上身一件半袖棕色短衫,下身一条棕色长裤,露出的半截手臂倒是十分干净。
幸亏此时腹中空空如也,不然看到这种令人做噩梦的场景,真的会当场呕吐出来。
“醒了还躺着,在这跟本总管装死人吗?”自称总管的青袍中年不由分说的上前猛踹两脚,踢得他大腿好像断掉了一般。
卫鸣天知道反抗可能会招致更加凶狠的毒打,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垂着脑袋,将眼底的愤恨很好的掩藏起来。
“起个身子还要磨磨蹭蹭,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长点记性。”说罢,作势欲上前再打,却被王麻子极力拉住。
“刘总管,这小子刚来不懂咱们杜府的规矩,让我带回去管教,免得脏了您的手脚。”
刘总管好像也不想太违了王麻子的要求,悻悻的将举高的右手放下:“既然麻子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小子就交给你了。”说罢,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你已入杜府为奴,就应把事情干好再言其他。”王麻子目送刘总管走远,转头对卫鸣天说道,言语中竟有隐隐的劝慰之意。
“今后在杜府,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都可以找我询问。”说完,叫上卫鸣天随他而行。
也不知穿过多少长长的廊道和精致的屋舍,才抵达目的地,一个三面环屋的破落小院。“好了,我叫人带你先去住的地方,你吃些东西便去休息,明天再安排活计。”挥手招来一名和卫鸣天年岁相仿的棕衣少年,嘱咐一番后便独自离去。
那少年也不知是生性木纳还是哑巴,话也不说一句,就带上卫鸣天走进南边的一间屋子,指了指角落的一张草席,意思是让他睡在那里,又从门口桌子上拿起一只盛满糊状液体的碗递给他。
卫鸣天也是困极饿极,不管味道如何,三两下就将糊糊塞进嘴里,倒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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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卫鸣天来到杜府就有将近一年时间,也将杜府乃至杜未城的情况摸了个通透。
杜未城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是靖国腹地一座近百年才兴起的城镇,也因城中的两个大户杜府、未府而得此名。
杜府上代家主曾官拜靖国护国元帅,为靖国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国主为表彰其功绩,将杜未城周边方圆数千里的土地赐下作为杜家的封地,卫鸣天之前生活的村落,就在杜家封地边缘地带的山洼里。
传至下一代,杜家现任家主杜元洲坐镇杜未城中,其妹杜元虹为靖国国主侧妃,其弟杜元庭为统领靖国西南门户二十万将士的南路大将军,可以说是一门三贵,是靖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而未府是商贾之家,却能在杜未城中与杜府分庭抗礼,不得不令人惊讶,具体原因无人能够道得清楚明白。
由于隶属家族封地,杜家组织了两千人规模的府军维持这片土地的治安,身处内地也不用担心战争的波及。但杜府里也另外圈养了近百名护卫,作为看家护院以及教授府上公子武学修行之用。
杜元洲共有一妻三妾,最小的儿子为三姨太所生,年仅十岁,因老来得子而备受宠爱,自小养成了骄横跋扈的个性。
杜府共有两个总管,一个负责迎来送往,配合老爷打点城中乃至靖国权贵,一个负责日常起居和府中大小事务,主内的便是卫鸣天刚进杜府时踢过他两脚的刘总管,主外的竟是王麻子的亲生父亲,难怪刘总管对他那么忌惮。
说到底,在杜府诸多佣人家奴当中,还是王总管最受老爷器重,难怪王麻子如此尊容,也能在杜府中当个管家头目,管着卫鸣天这帮小喽喽。
那日带卫鸣天休息的少年自小被父母抛弃卖入杜家为奴,因此性格内向不喜生人,被明显成家困难的王麻子认作干儿子,取名王吉,由此也能看出王麻子为人热忱善良,心地的美好实在与长相不相匹配。
由于朝夕相处,加上恰好同岁,王吉渐渐地也跟卫鸣天熟络开来,关于杜府的事情好些都是从他那里打听得来。
而卫鸣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杜府这个牢笼,奈何杜府周边十二个时辰都有身怀武功的护院巡逻,一旦被抓必会遭受严厉的处罚,因此一切都要仔细谋划、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