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寻并非武人体魄，云牧林的紫金罡力又霸道无匹，哪怕只有三成，想在体内控制住它们也早已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本就虚弱无比的他偏在此刻惊喜交加，心神失守。眼看脚下无力，就要摔倒。若是就此摔倒，体内罡力受到震荡，必然控制不住，爆体而亡。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一直注意着他的云牧林。
云牧林一把将其扶住，引导颤抖着身体的上官寻就地缓缓盘膝坐下，自己坐在他身后，右手抵住他背心。
一股纯正浑厚的内力从云牧林右手传入上官寻身体。
上官寻只觉得一阵暖流从背心涌入，护住自己心脉，极为受用。
他本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而心志越是坚定，执念得以实现的时候越容易心神失守，若非云牧林时刻留意着他，先前灰衣女子出现之时只怕也是他命丧黄泉之时，还谈什么相认相见？
兄弟这东西啊，可不就是在你快要不行的时候，再在背后挺你一下的吗？
上官寻此刻神志渐渐恢复清明，情绪也平复许多，轻声笑道：“谢谢。”
云牧林缓缓收手，咧嘴笑道：“就算找到你师姐了，也不必如此激动吧。难怪你说见面那一刻就是身死的那一刻，你这哪是身死，你这就是自己在作死！非要弄走我三成罡力放在体内当火药，差点没把自己炸了。”
自从上官寻情绪平静以来，他脸上就一直是灿烂的笑容，云牧林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否见过上官寻这么纯粹的笑过。
上官寻只是笑着，没再说话。
云牧林有些迷惑，问道：“先前拼了性命也要往擂台上冲的劲儿呢？这会儿平静下来了，怎么不去相认？”
是的，上官寻此刻情绪恢复，却坐在地上，没有再起身。
随着心神的稳定，上官寻的头脑终于又开始运转。他智计本就惊人，又熟悉师姐过往，鸡鸣山，屯湖，慕容白，柳州城。这些词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瞬间就明白场上那个他十年来朝思暮想的女子想要做些什么。
他笑着答道：“我这十年来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找到师姐，希望虽渺茫但还算有个盼头。此刻知道师姐就在眼前，多等片刻又算得了什么？反倒是师姐，她一直以为包括我在内所有熟识之人都已经死了，这些年想必过得很是绝望痛苦。但她也是有执念的。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却知道。城主府中的这一幕，想必她也谋划了整整十年，我又怎能不让她把她想做的事情做完呢？”
云牧林不知道场上那个带着斗笠的灰衣女子想做什么，困惑问道：“你们相认了，她就做不成了？”
上官寻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她这十年在绝望中度过，性子难免偏佞，才成了柳州城这众多大案的元凶。不过她本性是好的。她既然不让场间三品以上的高手离开，想必鸡鸣山那处留守的人就是三品的实力。她如今不在乎人命，柳州城数十万百姓却是无辜，咱们也不能由着她发疯。木木你不到三品，离开此间应该无碍。你去鸡鸣山拦住那个想要开山放水的人吧？三品的实力，你若全力施为，不让他砸开山体应当还是可以的。师姐绝不会现在就让人劈山，你赶过去还来得及。”
云牧林看着他，有些犹豫，想说些什么。
上官寻心领神会，笑着说道：“你放心，如今师姐成了一品宗师，场间又有谁能伤我二人？有我在，也可保她不再胡乱杀人。”
一品宗师？云牧林愣了一愣。
仿佛要验证上官寻的话，擂台之上风云骤变，慕容休，关循，周仙三人同时发难。
慕容休救子心切，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长剑，二品巅峰修为尽显，刺向灰衣女子。
洪关镖局与城主府一向交好，关循心知台上那人绝不简单，不敢让慕容休独自迎敌，大喝一声，九节鞭铿锵而出。
而周仙纯粹是遇到高手喜不自胜，全不在乎谁是谁非，打了再说。
三个巅峰二品，正是城主府这边最顶尖的力量。哪怕在这一品宗师十年不现的江湖，也可算得上是最顶尖的实力。
而灰衣女子只是淡漠的扫了三人一眼，右手抬起，在空中虚按。三人胸口便仿佛被大石击中，倒飞而出，倒在地上。
在她面前，二品巅峰高手仿佛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只是随意一招，就不是三人能够抗衡的。
“一品宗师！”慕容休咬牙从地上爬起，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四个字。
魅儿一方，所有人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一句话也不敢说。
城主府召集来的武林高手更是满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前一阵子洪关镖局刚遇一品宗师劫镖，今日城主府再次有一品高手现身，这个江湖是怎么了？
某些心志孱弱的后辈弟子一下瘫软在地上，抱着师长大腿颤抖说道：“师父，这还怎么打，我们投降吧！”
云牧林虽说还是有些担忧，不过细思下来，觉得上官寻说的并没有错，点点头说道：“我会尽快赶回来。你师姐若要胡乱杀人，你可得拦住。”
上官寻笑道：“放心，我这儿还有你的三成罡力呢。”
云牧林总是觉得心中依旧不安，但柳州城数十万人的性命他又怎能坐视不管，说道：“我会尽快赶回来。”
说罢悄悄起身，从演武场侧门离开。并未有人阻拦。
鸡鸣山就在柳州城城西，云牧林运起轻功，在街道上狂奔。心中计较着约莫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可赶到。
城主府中，洪之笑本想趁几人不备离开此间赶去鸡鸣山救下城西百姓性命，却被灰衣女子右手一招，隔空抓回，扔到地上。
依旧是沙哑的嗓音响起：“我说过，三品以上，一个都不许走。”
慕容休也终于认清了形势，知道今日既然有一品高手现身，那硬打是不行的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慕容休向灰衣女子一拱手，说道：“未曾想到这十年来江湖上又有人达到一品修为，真是武林幸事。只是不知姑娘你抓住小儿，意欲何为？”慕容休还能听到慕容白的呼吸，想来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
灰衣女子左手一松，慕容白落在擂台之上。她拍了拍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慕容城主，这十年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夜不能寐，所以今天，我其实是想来找一个答案的。”
慕容休心念急转，不知她要问什么，口中语气不变，说道：“姑娘大才，姑娘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慕容休未必就能回答的上来。”
灰衣女子摇头说道：“你必然是能答上来的。其实我想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值不值得救？”
慕容休有些发愣，问道：“什么？”
灰衣女子似乎忘了刚刚说了什么，再次开口却是和先前完全不同的话：“鸡鸣山中有湖，柳州城地势又低，若是将这些水放出来，城西被淹，死伤无数，我说的可对？”
慕容休沉默片刻，沉声道：“对。”
“你的人没能守住鸡鸣山，这里的高手又出不去，所以没有人能阻挡我留在鸡鸣山的人放水出来。可对？”
“对。”
“你儿子在我手上，我想捏死他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对。”
“哈哈哈哈。”灰衣女子突然大笑起来，接着迅速说道：“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去救城西那数十万柳州城的居民，只要你说一声你愿意去救，我的手下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拦你，留在鸡鸣山准备砸山的只有一个人而已，相信以你们的实力杀死他并不困难。就下人之后，你依旧是你的慕容城主。”
灰衣女子言语之间，竟是将留守鸡鸣山的那名手下的性命浑然不放在心上。
她继续道：“只不过如果你去救那些百姓，你儿子的性命我就收下了。听说他是你独子，那你若是想慕容家有后，还得和你夫人更努力才行。反之，如果你选择救你儿子，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不动在场所有人一根汗毛。但鸡鸣山的水无人阻止，柳州城西三十万百姓，能活下来几个，那就听天由命了。”
慕容休双眼赤红，强行压着自己体内的怒意说道：“你是要我在我儿子的命和城西三十万居民的命中选一个？”
灰衣女子说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你有半个时辰时间考虑，半个时辰后，我留在鸡鸣山的手下就开始动手砸山放水了。”
“姑娘或许不知，我慕容家也是有一品宗师的！”慕容休不甘心，带着最后的希望说道：“今日不论死的是我家独子，还是柳州城数十万百姓，我家堂兄慕容文轩知道消息，必然会日夜兼程赶回，姑娘你不过初入一品，又讨得了什么好？在此杀人于你又有何益？”慕容休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继续道：“不若我们化干戈……”
“闭嘴，若再聒噪，我现在就杀了你儿子。”灰衣女子盘膝坐下，不再理会慕容休。
慕容休咬着牙，不敢再发一言，沉默退回己方人群之中。
“城主。”万九声快步上前，将他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