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震惊议论一时三刻不会结束,而场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绿衣女子手指在刀身上微弹,宝刀倒转回飞,周仙飘然退步。
一击不中,他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明白眼前的对手非同小可,绝非普通二品高手,提刀沉肘,凝神应对。
蓬莱仙宗的刀法并无许多中土常见的大开大合之势,较之剑法更为灵动潇洒。周仙自小苦练这套刀法,早已练出自己的风格,一招一式圆转如意,这套刀法给他使得的飘逸出尘,俊秀异常。厅内众人暗暗点头,心想这周仙当真无愧他名字中那个仙字。
那边的绿衣女子莲步微移,脚踏星步,轻功较之周仙似乎还要再高一分。只见她双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十指连弹,一套纤纤擢素手使得看客目不暇接,看似杂乱无章,却自成阵法。每每刀锋及身之时,便会有一根手指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弹在刀身上,身子顺势侧移数步。以空手对周仙宝刀,也不过是略处下风。周仙刀势虽猛,一时却奈何她不得。
云牧林看着大口喘息的上官寻,拍拍他的肩膀,又问了一遍:“是她吗?”
上官寻摇摇头,有些迷茫,说道:“我闻不到师姐身上的独特体香。而且,师姐进了恶鬼道,相貌虽然会变,年龄是不会变的,这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年龄上差了三四岁。”
忽然,上官寻异常郑重的对云牧林说道:“木木,你要帮我个忙。”
云牧林笑道:“我当然会帮你的,我不是说过,如果你能找到师姐,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你们死的吗?”
上官寻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担心一会儿会出现什么变故。你分三成罡力给我,可以吗?”
云牧林问道:“我这边当然是可以,但你现在没有修为在身,就算我把罡力输送进你身体中,你能控制的住吗?万一控制不住,那可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上官寻平静而坚定的说道:“无妨,给我。”
云牧林不再说话,将右手搭在上官寻肩膀上,上官寻身躯一震,双眼紧闭。二人手肩相接处,隐隐有紫金之色闪现。
“啊!”
惨叫声传来,并非厅内有人受伤,声音是从演武场传来的。
两名城主府府兵被人抛过围墙,重重摔落在演武场地面上。
紧随其后,一道道陌生的人影跃过高墙,落在演武场中。落地之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城主府内的众人。
很快,演武场中的陌生人越来越多,道姑,和尚,光着膀子的虬髯大汉,披甲提枪的英俊少年,一行人服饰不同,身份迥异。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身上都染着血,赤红的血,城主府府兵们的血。
数十人散乱站在演武场中,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怪声尖叫,没有片刻的安宁。
这帮人的最前面站着八个体态各异的人。其他人无论如何喧闹也和前方八人保持着至少两丈的距离,似乎对他们很是畏惧。
八人中,有一个年龄与云牧林差不多大的少年,其他人只是或多或少沾了些血迹在身,他却好似刚在血水制成的染缸中浸泡过一样,整个人几乎都要被染成红色。他冲着厅内大喊:“魅儿姐!城主府的一千多府兵已经尽数杀干净啦!咱们下面杀谁?”
周仙与那被唤作魅儿姐的女子对拼一掌,后退两步。绿衣女子则是借势倒飞而出,退出正厅门外,站在那一伙不知来历的人面前,转身冲着众人毫不客气的数落道:“让你们杀人的时候小心一点,小心一点!就是没有人听!弄得这一身的血!恶心死了!今天晚上谁都别想吃饭!”
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只是嘿嘿傻笑,魅儿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先前夹住宝刀细葱般的手指指向少年,怒道:“尤其是你!三天不许吃饭!”
大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主座上的慕容休听闻自己的府兵已然尽数被屠,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心知演武场上就是这几日柳州府尹苦寻不得的那帮江湖人,扬声说道:“不知各位都是何方神圣,来到我这穷乡僻壤的柳州城,搅弄风云草菅人命,究竟为何?”
魅儿原本还在冲着演武场中的众人发火,听到这话似乎才刚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转过身看着慕容休。
她腰肢一扭,向前走了一步,挺胸提臀,妩媚微笑,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感。朱唇轻张,又回复了先前酥软的嗓音:“我们呀,我们就是想,这柳州城姓了那么多年慕容,是时候改改啦!”
不知她如何做到,这句话竟是仿佛附上了某种魔力,大厅之中不少年轻男性弟子眼现迷乱之色,口中喃喃跟着道:“是时候改改啦。”
慕容休一声冷哼,冰冷剑意毫无保留四散而出,那些男性弟子只觉得一阵刺骨寒意自脊柱升起,一个激灵回复了清明。想起刚刚竟是被绿衣女子一句话就迷惑了神志,好生尴尬。
厅内的众人早已纷纷起身,心里知道对方来势汹汹,今日势必有一场龙争虎斗。
慕容休冷冷说道:“众位既然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来我这城主府找死,慕容休也乐意奉陪。你们想怎样,划下道来,用不着整这些虚的功夫。”
魅儿嘻嘻一笑说道:“慕容城主稍安勿躁,我们主上去办一件事了,一会儿就到。不如我们先聊一聊鸡鸣山山中湖的事情吧?”
魅儿笑的妖娆妩媚,但不少人注意到,在她提到主上二字时,眼中仿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慕容休剑眉一挑,说道:“鸡鸣山的事果然也是你们做的。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开山放水啊,千辛万苦才屯了那么一座小湖,整个柳州城是淹不掉了,不过淹了西城想必是没有问题的。”魅儿娇笑答道。
慕容休冷笑道:“既然提前知道了你们计划,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鸡鸣山此时自然有人护卫着。”
“啧啧啧。”魅儿摇头道:“慕容休,你在城主府住了这么久,脑子都退化了,连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都不知道。”
“什么道理?”慕容休并不与她动怒,平静问道。
魅儿指指天空说道:“你知道要下雨了,于是买了一把伞。可你知不知道,只要雨下的足够大,伞也会被砸破的。”
“魅儿姑娘觉得我们的人守不住鸡鸣山?”问话的是万九声万管家。
魅儿抿抿嘴,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替对方感到惋惜,摇摇头说道:“守不住。”
万九声问道:“为什么?”
魅儿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道:“因为你们最强的人都窝在城主府了,而我们最强的人还没来呢。”
……
同一时间,鸡鸣山上。
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四处可见,前来鸡鸣山巡防的城主府府兵尽遭屠戮,甚至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首。
某个林深叶密之处,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地上,他还活着,靠自己的左手努力的向前爬。
他前方一丈处是一只右臂,他自己的右臂,那只手里还握着万九声给他的示警信号弹。
这个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缓慢爬动的人正是吴大棒子,今年年初刚刚跨入二品得到慕容休重用的吴大棒子。
一只脚突然踩在他的左手上,“咔嚓”一声,不知吴大棒子的左臂断成了几节。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吴大棒子死死咬着牙,瞪向眼前那只穿着灰鞋的脚。
“命还挺硬,到现在还没死。”那是一个穿着灰衣,头戴飘纱斗笠的女人,看不清容颜。
“鳄鱼。”
“属下在!”女人身后,一个满身横肉的壮汉应道。
“一盏茶后,把这个信号弹放出去。放完后过半个时辰,砸山放水!”
“是!”壮汉应下,犹豫片刻后说道:“主上,要属下说何必费这个事,现在就直接把山劈了,让水淹下去不就好了?这小小的柳州城难道还有人能和主上抗衡?”
灰衣女人缓缓转过身,看向壮汉。
女人斗笠上有面纱遮下,看不到脸,但壮汉不知为何还是能感到两股冰冷绝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属下知错!唯主上之命是从!”壮汉双腿抖如筛糠。
“好好在这儿守着。”女人丢下一句话,消失不见。
壮汉一直恭敬垂手站着,直到确认女子走远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
城主府,大厅之中已没有人。所有人都站在演武场中看着擂台上二人相斗。
先前双方还在对峙,气氛严肃。慕容休和万九声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沉得住气,而且二人对吴大棒子有足够的信任,相信就算不敌对手,示警的烟花还是能放出来的,自然不会因为魅儿的三言两语就动摇心神。
其他人沉得住气,周仙沉不住,尤其是在与魅儿交手之后更是心潮起伏。演武场上站在前方一排八人皆是二品以上的水准,算上魅儿就是九个二品,相较城主府也只是略逊一筹。
周仙见猎心喜,依旧和先前一样,二话不说,提刀就向那八人砍去,刀势竟是八人尽皆囊括其中,孤傲嚣张可见一斑。
那浑身浴血的少年同样是个好战分子,冷冷一笑,大喝一声“找死!”戴着指虎的右拳正面迎上刀锋。
大厅地方小,演武场又恰好有个擂台。二人很快就打到擂台上去见生死了。
慕容休虽然心恼这周仙不管不顾,胡乱出手,却也担心他失手,徒失一大助力,赶忙带着一众高手出来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