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凯在黑暗中插上钥匙,转了两圈,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石英大门,一缕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这里就是他家,陆憧官邸。
陆憧是他的爷爷,Y国前任总理。
他父亲陆弛便是Y国现任总理。
可以说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官三代”,但他却万分厌弃这种官场的生活。从他上学记事开始,他就处处与他的家族作对。家族让他努力学习,准备接班,他便随时翘课去郊外游玩。
在他初一时,他的叔叔——Y国外交部署长,一次带着他来到了外交部的办公场所,打算熏陶他的“才气”。而陆文凯却至始至终没有看一眼那些忙碌的人们,而是坐在角落翻着一本小说。叔叔招呼了他数遍,他默默站起,端起桌上的咖啡泼向叔叔。类似的事更是举不胜举。
几乎所有陆家的人都认为他的行为是一种“堕落”,但惟独他的母亲除外。
她从不认为陆文凯很另类,而是觉得这是小孩的天真、调皮罢了。
当陆文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时泪水便下意识地来了,因为他之前的生命除了否定还是否定,而他也习惯了冷笑。
这之后他收敛了许多,但对于官场的厌恶却仍然不减。
而还有一个理解他的人就是他的哥哥陆文璨。
陆文璨一直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比陆文凯大三岁。
每当陆文凯干了些“坏事”时,哥哥总是沉默着替他善后。不管他是对的还是错的,哥哥永远不会去反对他。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在陆文凯初三时,他却像最绚丽的流星消失在天际,什么也没有留下。
正在上课的陆文凯知道了他的死讯后反而表现得很冷静,平淡地问了句:“为什么?”
只是他从此以后却变得沉默寡言。
而当别人问提起陆文璨时,他却总是冷着一张脸径自走开,嘴角不经意间地在抽动。
对于陆文璨的死,家族一直表现得很冷静——事实上真的是每一个人。爷爷有条不絮地操办着葬礼,一点也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姐姐陆倩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灵柩前,没有一丝悲痛。甚至他们共同的父母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陆文凯并不是不伤心,只是他觉得陆文璨并没有走。
他依旧会出现在自己梦中,和自己聊着最近的琐事;会微笑着看着自己,露出那好看的牙齿;会站在自己身后,把手轻轻搭在自己肩上……似乎他还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去。
别人倒觉得他定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直到有一天,陆文凯回到家里,大喊着哥哥的名字,但却一直没有人回答——其实原本就没有人来回答他。但这次他似乎突然醒了。
他找到陆倩,问
陆文璨人呢?
他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失忆了?
走?什么意思?
别演了,你还真当你穿越了啊?
你说……
那天晚上,陆文凯喝醉了,在他自己房间,一个人。家人敲了好几遍门,他都只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摇头痛哭。打开窗,大概是十一二点了,他突然感到很冷、很害怕。倒在床上,眼前模糊着。
他突然想到从今以后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那个人真的不在了……
第二天他没有去学校。
甚至好几个月都没有走出家门。
为什么,家族没有任何的反应?
陆文凯百思不得其解。
陆倩说,世代名门就是这样,尽管发生了这类事,但我们还是要微笑着面对,尽管这不是自己的意愿,因为我们无从选择。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只有被命运左右。
一个月后,二十九岁的陆倩成为了Y国最年轻的的议员。
候选人本是陆文璨。
陆文凯开始察觉,陆文璨的死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今天又逃课了。
不知母亲是否已经睡了。
他悄悄与那些庸人擦肩而过,一直以来他们都把彼此当做空气。
他进了房间,没有开灯。
从抽屉里翻出一组相片,上面是两个男孩,一个大一些,比较成熟;一个则显得更稚嫩些。
哥,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
一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