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安手持着还未出鞘的剑,与那几乎比他高出一个身子的大汉相对而站。
大夏国使者感到自己被羞辱一般,低头愤愤然地对那皇子说道:“殿下,这陈国狡诈,料定自己是输了,派了一个奶娃娃出来,以后就说出去也只是说我们欺负他陈国奶娃娃,嘿,这群酸唧唧的狗东西,呸。”
而那大夏国皇子明禹却不管那么多,稍微转动脖子,往高台上的宋瑾看过去。顷刻间他眼睛仿佛又被绳子拴住了,难以挣脱。
宋瑾一袭紫衣,坐在宋义身边,一颦一笑恍若住在天上的仙子。
再看擂台中央,陆伯安一身御赐的白色镶黄边武袍,向大汉抱拳行礼。
大汉压低了眼珠,斜着俯视着他,不由得发笑,刚开始还忍着,后来笑声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大夏国的使臣们也随着纷纷笑出来。
那笑声放肆,仿佛是双双手,拨开了大陈国臣子们的遮羞布。
陈国的臣子们虽然一个一个都被羞红了脸,但大概也是摸清楚,宋义算定要输,便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出去,为陈国留点名声。
“若是再派高手出去,我们不一定会输啊,陛下这是……哎!”王瑞激动得伸出一只手,那手在空中晃来晃去,虽然有力气却找不到什么目标,最后还是狠狠地落在自己大腿上,闭着眼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饶是一向胜负在心的徐阶也闭上了眼,不看好这场比试。
只是没人知道,高台上,宋瑾紧紧攥着双手,一双大眼睛了仿佛放着光,白皙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她看着他,她相信他,他的功夫,举世无双。
比武的号角刚刚吹响,就只听得场中央“彭”的一声,如惊雷般炸起。
大汉的铁链子像是一条巨蟒向陆伯安扑来。众人惊呼,虽然不对这小子抱有什么希望,但却不料这大汉居然因为感到被羞辱而直接下了死手。
但见擂台上,陆伯安踏的那双墨色的陈国官靴轻移,白袍旋转画成圆,转身躲过铁锤,再用剑鞘——剑未出鞘——敲在那拴着铁球的链子上,铁锤随之改变方向。
大山一般的力道,就这样被轻易突然弹开。
四两拨千斤!
大汉见陆伯安如此轻描淡写,看出倒这小娃娃倒还可能有几分功夫,但他随后微微下蹲,下身稳扎,从胸腔里挤出一声暴呵,以腰腿发力,手臂为轴挥动铁链,势如猛虎。但接着几个来回中,那看似颇具威胁的铁锤却始终不能挨着陆伯安的身子。周围的人暗暗惊讶,怕这少年真有些功夫,不禁收起了轻视之心。
又是一锤,锤子带着风,像是一条嘶吼着的海底凶兽!
周围臣子看着这气势,都不免心中发憷,却见陆伯安再一次安然躲开!好一副轻描淡写!
擂台上,看似瘦弱的身子却挡住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的身影在大汉面前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充满力量!
两人战得愈酣,红毯上,只见黑色的长蛇疯狂的扭曲摆动,大汉咬着牙,发出一声声黑熊般的嘶吼,少年在狂蛇乱舞中左右翻飞,偶尔出手,将锁链弹开。
然而!又一记铁锤从身侧扫过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陆伯安一伸手拉住那链子,就像是把住了那凶兽的七寸,使它动弹不得。他再往身前那么一引一拉,大汉就感觉一股霸道的力量随着锁链传过来,。
大汉微微有些惊讶,但这小孩打算与自己硬碰硬?哼!简直找死!
大汉冷冷一笑,随着陆伯安牵引铁链的力道,大山一样的身躯就直直地压过来!
徐阶看着陆伯安之前数次化险为夷,原本觉得还有希望,但看那孩子居然不自量力想要与大汉正面对抗,不禁觉得可笑,可惜。
可笑的是陆伯安凭着一点小技巧就骄傲自大。
可惜的是陆伯安怕的天赋是要折在大汉手中了。
大汉看着身前不足两步远的陆伯安,不禁心中开始狂躁起来,他知道,那是双拳对鲜血的期待!
然而,又是一个然而!
正如大多数人一样,大汉也没有预料到,这少年,借着自己的小巧灵活,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身形一晃,甚至普通人就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少年便弯腰从他碗口粗的胳膊下钻过去,随后回身,一脚蹬在他的腿上,身体借力腾空飞起!
周围的贵胄大臣宫人们的心,无论会不会武功的,都随着那腾起来的身影提到了嗓子眼!
台下的明禹见惊变突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那少年身周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光芒出现,同样作为习武之人的他知道,这是真气修炼到极高境界才会有的凝气!
那大汉还没来得及回头,只是微微从余光看见,少年举起手中的剑鞘,像是先生拿着训斥学生用的教鞭,狠狠地抽下来。随后他只听到脑子里“彭!翁——”两声,再没了意识。
“咚!“
擂台之上,一具庞大身影,顷刻间倒下。大汉倒下吹起的风让红毯周围的火堆动了动,然后不久火堆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但在座懂得气息之道的习武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光这一击,在场的怕没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
“哗啦——”
剑鞘裂开落地,在寂静无声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柄满是花纹的剑。剑刃在火光中微微发着亮。
不过二十个回合,剑未出鞘,挫敌,全身而退,十五岁。
一大串惊人的词汇汇聚在一起,造成了这全场的寂静。
年过六旬的首辅徐阶,看着场中央那立着的少年,手里一直紧握的扇子猛然坠地。
啪嗒!
他一生中就跟随过陈国皇帝宋义,并亲眼见证并辅佐了宋义从一介百夫长逐步登顶为皇。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还是难抑内心的震撼。
英雄出少年。
如今,这是他如今脑子唯一的东西。
众人也都明白了,之前少年故意不出手,等那大汉攻击,只是想看看他功夫几何或者干脆觉得好玩。说白了,便是在戏耍人家。也是为了让之前戏耍过廖华的大夏国臣子好好体验下被戏耍的滋味!
“好。”
宋义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广场上空,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是在说一件不足为人所道的小事。
“赢……了……赢了……赢了?”有人才刚刚反应过来。
大夏国刚才还唐突礼数的使臣,一下子没了声音,一脸茫然,仿佛被人收走了魂魄的僵尸。
明禹见自己的和亲之路出现危机,一拍手,就准备起身。“我来……”
“殿下,万万不可,你这一出去,我大夏国的颜面可就全没了!”回过神的使臣连忙拉住,身后几个人也急忙上前将他按住。
大夏国高手竟然输给了一个宋国奶娃娃,还逼得皇子亲自出手,这传出去,不论他明禹的输赢,大夏国都将颜面无光。
明禹不服气,还想动,却见坐在身旁身旁的黑衣男子深处干枯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明禹的手
明禹回身一看是黑衣男子,更加委屈地挣扎几下,但最终没了脾气。
大陈国的臣子们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拍手称赞,难掩喜色,一时间热闹如节庆。若不是陛下在这儿压着,怕早就已经炸开锅。
“在下陆伯安,不过是大陈一介普通武官罢了,承让了。”陆伯安收了剑,对大夏国众人抱拳,微微笑道。
少年惊国!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谈笑风生,出乎意料的一点没有击败强敌后的骄傲。
这还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态么?
只是他们不知,当击败敌人成为了一种习惯,就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了。
大夏国一方的黑衣男子整理了一下朝服,起身对着宋义行礼:“陈国果然是英雄辈出,恭喜皇帝陛下又添猛将啊。今日这和亲一事,倒不如这少年一剑来的精彩。”
言下之意,第三场,不必比了,和亲也不用提了。
又转身对着少年笑着说道:“这陈国小小少年郎,倒是不敢让人轻瞧了。”
陆伯安抱拳回礼,笑了笑,随后他又抬起头,目光落在宋义身边的宋瑾身上,心中略带着稚气地想着,这次我帮了你,你应该不会再缠着我了吧。可不要再让我去教你了吧!
光是想一想不光要练武,保护着宋彻,还要去带一个学生,还是女学生的射骑术,还是身份尊贵的女学生的射骑术,就足够让他头疼的了。
宋瑾原本微微张红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像是六月的红樱桃。纵使见过百臣拜贺、万国使臣来朝,然而这次见他突然瞧过来,心中突然便有些之前不曾有的,莫名其妙的慌乱,微微侧过头,悄悄埋下了,白皙稚嫩的手指在食案下缠绕画圈。
一旁的娘娘瞧见她难得的一副女儿姿态,再一看那台下一袭白衣的少年,心中便了然,伸手拉住了宋瑾缠来缠去的小手指。
宋瑾抬起头,见到娘娘打趣的目光,顿时那脸上羞云就蔓延到而耳朵后面去了,头埋得更低了。
自古美人难过英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