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点点头,按动了小屏幕背面的一个开关,小电视立刻发出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柔美的女声,但是音节恒定不变,像是歌唱结束时永恒拖长的尾声。上帝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凝视着小屏幕:“她正在说呢,刚刚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每个字说了一年多的时间,已说了三年半,现在正在结束‘你’字,完全结束可能还需要三个月左右吧。”上帝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仰视着院子上方的苍穹,“她后面还有话,我会用尽残生去听的。”
兵兵和本家上帝的好关系倒是维持了一段时间,老上帝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童心,与孩子们谈得来也能玩到一块儿。但有一天,兵兵闹着要上帝的那块大手表,上帝坚决不给,说那是和上帝文明通讯的工具,没有它,自己就无法和本种族联系了。
“哼,看看看看,还想着你们那个文明啊种族啊,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自家人!”玉莲气鼓鼓地说。
从此以后,兵兵也不和上帝好了,还不时搞些恶作剧作弄他。
家里唯一还对上帝保持着尊敬和孝心的就是秋生,秋生高中毕业,加上平时爱看书,村里除去那几个考上大学走了的,他就是最知书达理的人了。但秋生在家是个地地道道的软蛋角色,平时看老婆的眼色行事,听爹的训斥过活,要是遇到爹和老婆对他的指示不一致,就只会抱头蹲在那流眼泪了。他这个熊样儿,在家里自然无法维护上帝的权益了。
上帝与人类的关系终于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秋生家与上帝关系的彻底破裂,是因为方便面那事。这天午饭前,玉莲就搬着一个纸箱子从厨房出来,问她昨天刚买的一整箱方便面怎么一下子少了一半。
“是我拿的,我给河那边儿送过去了,他们快断粮了。”上帝低着头小声回答说。
他说的河那边,是指村里那些离家出走的上帝的聚集点。近日来,村里虐待上帝的事屡有发生,其中最刁蛮的一户人家,对本家的上帝又打又骂,还不给饭吃,逼得那个上帝跳到村前的河里寻短见,幸亏让人救起。这事惊动面很大,来处理的不是乡和县里的人,而是市公安局的刑警,还跟着CCTV和省电视台的一帮记者,把那两口子一下子都铐走了。按照《上帝赡养法》,他们犯了虐待上帝罪,最少要判十年的,而这个法律是唯一一个在世界各国都通用并且统一量刑的法律。这以后村里的各家收敛了许多,至少在明里不敢对上帝太过分了,但同时,也更加大了村里人和上帝之间的隔阂。开始有上帝离家出走,其他的上帝纷纷效仿,到目前为止,西岑村近三分之一的上帝离开了收留他们的家庭。这些出走的上帝在河对岸的田野上搭起帐篷,过起了艰苦的原始生活。
在国内和世界的其它地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城市中的街道上再次出现了成群的流浪上帝,且数量还在急剧增加,重演了三年前那噩梦般的一幕。这个人和上帝共同生活的世界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好啊,你倒是大方!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不死的!”玉莲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