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去林府送完信,便匆匆赶回医馆,像往常般把院子里晒了一天的药草搬回屋子里,又整理了一会儿书房,天色便已经完全暗下来。她点了盏灯,在前院的诊室里守着,直到深夜,仍不见宿安回来。心里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安,冷静下来想想,或许,宴会结束之后她便直接回家了呢。听说林少爷也去了,定是他把小姐送回去了,一定是这样。想至此处,便忍不住打算回宿府看看,一出门,才反应过来此刻只怕大家都睡了,贸然回去定会惊动老爷,到时候恐怕连宿安参加宴会的事也瞒不住了。如此一来,不免心急如焚,她试着说服自己,再等一晚上,明早天一亮就回去看看。
空荡荡的医馆看起来无比寂寥,皎洁的月光竟为这小小的院落增添了一丝冷清。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药材的味道,晾晒过的细长甘草静静躺在竹筛上,平时散乱的医书此刻整整齐齐地摞在桌旁,窗台上几盆铃铛花幽然绽开,浅蓝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她蓦然想起,数月前宿安抱着一盆铃铛花走进来,笑盈盈地道,“素衣,这花叫桔梗,花姿宁静高雅,花色娇而不艳,蓝中带紫,紫中带蓝,甚是好看。而且,还是一味不错的药材呢,你可要帮我悉心照顾它呀。”
不知不觉,她竟在灯下守了一夜,匆匆忙忙赶回宿府一问,采苓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大小姐没有回来过呀。”她心里一凉,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赶往林府。
“你说,她一夜未归?”墨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波澜,林夏冷着脸,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见他并未说明自己有何打算,素衣很不放心,正欲开口,却在看见那道冷厉眼神之后低下了头,只回了句,“奴婢知道了。”便失落地退了出去。
待那脚步声消失之后,林夏转过身望向屏风后的年轻男子,“出来吧。”
“哟,人家小姑娘好不容易求你一次,你就这样把她打发走了?”只见那男子一袭青衫,手握折扇,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见他此刻眉头紧锁便忍不住打趣道,“这会儿知道担心了?”
“我当然担心了,”林夏全然不理会他戏谑的口吻,说道,“她知道的太多了,只怕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这……”戴疏沉吟片刻,“这那桐虽然平日里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勾当干的不少,但应该不至于伤人性命。这杜明昌可就说不准了,他黑白两道通吃,势力范围又广,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话至此处,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凑到林夏耳旁说道,“听说他堂口的弟兄们个个都是背过人命债的,手段残忍的很呐。我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说完竟伸手想要捏他的脸,被林夏一把抓住手腕,痛呼一声,“亏我老爹平日里夸你斯文俊秀是个谦谦君子呢,这会子如此粗鲁,哼。”
林夏看他涨红了脸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戴先生稳重练达,怎就生出你这样的活宝。”
两人一番调笑过后,都沉静下来,戴疏安慰道,“她既然是在那府失踪的,就不必过于担心,有源初那小子在,你还怕谁伤了她不成?”林夏仍微微蹙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昨夜她离开那处庭院时弱不禁风的背影不时浮现在脑海里。见他并未搭话,戴疏又道,“我爹让我来问你,可想到什么法子救那汪精卫?”
“我最多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想要立马放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戴疏两眼放光地望着他。
林夏只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善耆。”
戴疏一听,亦了然一笑。肃亲王善耆,皇亲里面罕见的有头脑,有见识,且品格高尚之人。如若这案子交给他来审理,那汪精卫倒真是保住了半条命,至少不用担心被牢里的私刑给折磨的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