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舞姬
陈府
怀抱着臂弯中的孩提,陈青河居然高兴不起来。
这孩子虽还未长开,看着软软一团,却跟他有几分相似。
自赵诗婷走后,不得已之下,他重新将董颜接了回来,两家在一起吃了一顿便饭,这事也算成了。
理所当然,董家对陈青河这般很不满意。且不论重新迎娶自己的女儿,至少要做的像样一些,请一些人来家里热闹一下,也让众人知晓,他们二人复婚。
无奈陈青河一直不言语,他们也不好逼他。何况,孩子都已生了出来?
可是,将董颜接回,陈青河突然发现,再看这个孩子时,自己竟然很痛苦。也得到了一个认知,她,与他再无缘分。
那日清晨,杨云溪突然造访,简言意骇说董颜给他生了儿子。言罢,直接走了。
陈青河知晓,他急着去跟着赵诗婷。
“二公子,”这时,只听得小厮轻唤自己。陈青河抬头,以眼神示意他小声一些。
小厮意会,压低声音道:“方才大公子让小的将请柬送来。只说明日徐府老爷子的寿诞无法参加,让您代他前去。”
明日有一个外来客商要与大哥商议生意上的事,陈青河知晓,遂点头,挥退小厮。
将孩子递给奶娘,陈青河这才拿起请柬看了看……
徐府
虽然,梁上君子其实也还算不错,但杨云溪二人一致认为,与其偷偷摸摸藏在某处守着妻子,还不如正大光明进府看她。
徐府老爷子大寿,二人知道机会来了。
二人一大早就在徐府外守着,本想,备一份大礼就这样进入,却不想,还未进入,就见徐府门口有一个男子被拦住。
原因无他:请柬。
林允之皱眉:“这一时半会上哪里弄请柬?”
杨云溪抱胸靠在一旁,戏谑一笑:“这有何难?看我的。”言罢,向另一边走去。
不一会,两张明晃晃,烫金大字的请柬被杨云溪拿在手中晃了晃:“可以了,走吧!”
林允之点头,也不问请柬自何处而来。
不过,想到妻子,不由得失笑。只怕是用她常用的招式——明抢或是威逼利诱……
休养两日,赵诗婷也将自己的院落熟悉的差不多。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后,想着,该找些事来打发日后乏味的生活。
裁衣?不会。
女红?不会。
研究吃的?看了看白皙纤细的双手,还是算了。
赵诗婷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
心不由得下沉,缓缓在院中蹲下,脑袋枕着双手,惆怅的看着眼前一大片空地。
空地?对啊,怎么把它忘了?自己别的不会,可种花种草却还算凑合。
初春本不宜种花,可徐府这样到处都有地龙的地方别说初春,恐怕冰天雪地,只要想种,也能营造出一片春色满园。
赵诗婷性急,说干就干,去后院找了找,锄头没找着,却找到一把小铲子。
将原本一些长势不好的花松了松土,又找来水壶,甫浇了一些水,就见小桃端着托盘进来了。
“小姐,这是公子让奴婢送来的。公子说,宴会上,小姐就穿这一身衣裙。”
赵诗婷对那些衣裙兴致缺缺,头也不抬:“准备热水,我一会就去沐浴。”言罢,继续浇水……
※※※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这些达官显贵屡见不鲜东西,无一丝新意。
到了宴会尾声时,这时,只见一名女子缓缓步入台上。
面带轻纱?不免有些俗套。可戴在那身着淡粉色华衣的女子身上,却丝毫不显庸俗,反而让人有种朦胧感。
轻纱幕帘内,华衣下,优美的颈项半遮半掩,白里透红,纯肌如花。
头插蝴蝶钗,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垂于脑后,独留一缕青丝顽皮地拂在胸前。
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她步履轻盈来到台前,向众人微微欠身,这才自古琴边上坐了下来,水葱似的玉指开始在乌黑的古琴上挑摘、剔劈、勾托、抹挑。
琴音绕梁,清歌袅袅:“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徐天宏虽非第一次听她吟唱,每一次听她吟唱,却还是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自弹自唱,对于那些座上宾,哪一个都不陌生。但台上女子那灵动空灵的嗓音却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何况,此女子的琴艺?
坐在台前,一身骚包绛紫色锦袍男子紧蹙剑眉,手指毫无节奏在几子上敲击着。一曲尽,这才问身旁的徐天宏:“台上女子是何人?”
徐天宏不由得愣住:“回禀王爷,她是舍妹的西席。”
“西席?”男子冷笑:“让她掀开面纱给本王瞧瞧。”
徐天宏一惊。眼前这位王爷后院虽佳丽无数,却也是个性好渔色之人。此时这般,莫不是看上赵姑娘了?
“王爷,只怕不可。此女心性极高,连草民都惧她三分……所以,还请王爷莫要为难与她。”
“让她掀开。”不容拒绝的喝令。
徐天宏突然后悔让赵诗婷来弹琴了。可来人他得罪不起。
身旁之人虽只是个闲散王爷,可太后与皇上都会礼让他三分,何况是他?
台上的赵诗婷不知底下发生何事,只按照徐天宏的要求,跳一支舞。
台下,同样赴宴的还有郑思勰。此时,他眯着眼,一眨不眨望着台上翩翩起舞的赵诗婷。待一支舞约跳完一半,这才拍了拍喝闷酒的陈青河:“你可知,台上跳舞的是何人?”
陈青河敷衍道:“无甚兴致。没有人跳的舞能与婷儿媲美。”
郑思勰诧异看了他一眼,戏谑道:“若台上女子就是婷儿呢?”
陈青河怔住,须臾,抿了一口酒,自嘲道:“不会是她。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郑思勰见他痛苦的猛灌下杯中酒,有些不忍:“青河,不管你信与不信,台上跳舞的女子的确是婷儿无疑。”
陈青河瞪大双眸,忙望向台上。
郑思勰叹息:“我认得她的舞姿。”
陈青河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方才并未注意,此刻仔细想来,那吟唱声虽低沉空灵,却系赵诗婷的声音无疑。
虽从未听她唱过,可,的确是她。
只是,不免皱眉:“她如何成了徐府的舞姬?”
郑思勰摇头:“这得问问徐公子。”
……
第二次听她自弹自唱,每一次听,杨云溪就内疚三分。
林允之默默喝酒,语气晦涩:“从来不知,我自小捧在手心的人儿还能唱。”
杨云溪也灌下一杯酒,黯然道:“并非是我们不知,而是我们忽略了。若非忽略,何至于让她走上这条路?她说,她只唱给她夫君听,我们却从未给过她机会……”
一支舞终于跳完,赵诗婷不免有些疲惫。在她欠身行礼准备下台时,徐天宏却来了。
看到他,赵诗婷感觉这人一定又来找事,遂冷眼瞧着,也不言语。
徐天宏哭笑不得,若隐若现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好不可人。压抑住不去捏捏她小脸的冲动,歉然道:“赵姑娘,可否掀开面纱?”
果然没好事,赵诗婷面色一冷:“你当我是你府中的舞姬不成?”
徐天宏只觉得头大,忙解释:“姑娘。在下并非……”
赵诗婷怒声打断:“告辞。”袖袍一挥,走了。
徐天宏发现自己这是请了一尊佛回来供着。
不过也好,她自已走了,也免得麻烦。摇了摇头,打算去替她善后,突然,那位找麻烦的王爷怒道:“站住。”
赵诗婷会听就怪了,步伐不停,大步向前。须臾,她猛的停顿……哥哥?
得到这个认知,赵诗婷下意识拔腿就跑。
赵浩然从未想过,会在此处遇到那被贬的妹妹。
从未想过,她会在人家寿宴上自弹自唱,翩翩起舞。
从未想过,她竟成了别人的舞姬。
从未想过,一向粘自己的妹妹听到自己的声音会拔腿就跑。
突然有一股冲动,揪出那两个该死的妹夫,杨云溪与林允之。
然后将他们大卸八块,剁成肉泥,捏成肉丸放油锅里炸透,捞出后,再叉它们千万刀,再然后一脚踩碎,让他们尸骨无存。
他视若珍宝,疼到骨子里的妹妹此时却大着肚子,还在人前跳舞,这是何等的屈辱?
她此时虽是庶民,可也容不得沦落至此……
赵浩然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赵诗婷自是无法与他抗衡。随着身后大步向自己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委屈的直骂人。
偌大的舞台下,赵诗婷跑的气喘吁吁,虽的确很累,却是因这身衣裳。再不思考大庭广众之下,是否失礼,拉来腰带,手中暗暗使劲,撕开层层叠叠的月华裙,抛与脚下,再跑。
莫说赵浩然吓一跳。那些座上宾见状,无不唏嘘:这女子怎生如此大胆?大庭广众之下,竟当众脱衣,实在有辱斯文。
可见那月华裙落地后,众人啼笑皆非。也明白,她为何敢脱衣了。
却是因为,月华裙下,竟还穿着一身素色罗衣。
赵诗婷一跑,知晓是她的几人自然趁乱追去。却在途中遇到陈青河与郑思勰。
“你们怎么也在?”
杨云溪二人无暇理会,跑了。
徐天宏突然想起一句话: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一个王爷竟追着自家西席不放,这是何等怪异?迫于王爷追着家里西席不放,他只好丢下宾客也追了上去。
赵诗婷住在何处,徐天宏自然知晓。遂绕道去了离她的院子最近的一条路快步跑去。
初春,池塘中的荷叶已经长出一些,很小,也就巴掌大。
徐天宏已经快到赵诗婷的院落,无意间,却瞥见一抹白影。放缓步伐转头望去,险些吓破胆。
“赵姑娘,不要……”话音未落,徐天宏只见赵诗婷翻过荷塘栏杆跳下荷塘……竟,竟竟然看到她足尖轻点荷塘,脚踩莲叶,飞掠过去。
她会武功?
只是无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