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危机（4）
至始至终，赵诗婷就未想过可以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何况，太后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和林允之。
可，要她的命，又岂是这般容易？首先，她是杨云溪的未婚妻，腹中，怀有杨家长子或是长女。这一点，首当其冲，杨母绝不会让太后动赵诗婷一根毫毛。
再则，她以己之鲜血，险些殒命，才换来苏家村全村人生命，此等功绩，又岂会被轻易抹杀？
平江府孩童失踪一案。那刘府虽非龙潭虎穴，但刘琦若知道她是潜入他府邸的细作，又岂会饶她性命？
身陷囹圄，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巧合之下，救下被囚禁的孩童，又将事实真相还原。而首功，除她外，谁人敢居之？
林允之却不同。太后随便找一个理由便可将他置于死地。
而她，若以己之命，换取林允之一命，太后，不会不允。她，也无憾。
轻轻推开赵浩然，赵诗婷跪直身子，神情凛然，语气坚定：“如今，婷儿已无所求。允之哥哥与我……想必，再无遗憾。婷儿不敢奢求，能苟活于世，只求母后莫要为难他，放他自由。婷儿，愿以死谢罪。”
闻言，赵浩然与皇帝无不大吃一惊。
赵诗婷捏了捏赵浩然的手，朝她温和一笑，轻轻摇头。
“哦？”冷笑一声，太后睨视她，缓缓道：“以死谢罪？好一个以死谢罪。”
她正愁找不到治她的罪。毕竟，有杨母与杨云溪在，她若想动赵诗婷，的确很难。
但赵诗婷愿主动赴死，她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若以我一死能保住允之哥哥的性命，和云溪哥哥的名声，婷儿，毫无怨言。只是……儿臣只求临死前，能见他们一面。”
望着不卑不亢，神色肃然的赵诗婷，太后向后身后的墙壁看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铭儿啊铭儿，这就是你放弃尊严要保护的女子吗？难道你看不出，她心中，除了她爱的男人外，丝毫都没有你的位置？
沉思片刻后，太后叹息一声，收回目光又望向赵诗婷：“你当真不怕死？难道，你忘了，你腹中的孩子？他可是你心爱人的骨肉，你忍心吗？”
“怕。”回答的很坦然，赵诗婷摇摇头苦笑：“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与我而言，并非我的作风。何况，君要臣死，又且会轻易放过我？”
以前，或许是存在偏见，太后对赵诗婷一直有些成见。今日一见，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小女人，却是个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主儿。否则，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她根本不敢说出口。
“也好，既如此，哀家就成全你……”
“母后？”异口同声的赵浩然与皇帝大骇。
“住嘴。”太后却不理他们，甚至呵斥。挥了挥手，威严十足：“将他们带进来。”
太后一声令下，少倾，四个侍卫很快就将林允之二人押了进来。
此乃诀别，见他们，心痛欲绝。嘴儿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那一声声“婷儿”，“婷妹”如尖刀狠狠扎入心窝，痛得她窒息。
“放开……他们。”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望着杨云溪二人向自己大步奔来，赵诗婷强自镇定，嘴角微扬，弯出个欣然的笑。
杨云溪二人并不知太后与赵诗婷等人说了什么。见到太后与皇上同在，倒也不觉奇怪。
可，赵浩然，他怎么也在？
他既然与太后等人一同前往，为何不给他消息？
震惊后，即是愤怒。杨云溪不解赵浩然为何出现在此地，冷峻的脸庞如数九寒冬般冷冽。
面对杨云溪的怒视，赵浩然无可奈何。他，又何尝不想给他们传递消息？只是这次出行，太后只说是游历。并未提及半句。
而且，不论他如何打听，得到的消息仍如同太后说的那般，只是普通的游历。甚至，连去往何处，以及路线，也不清楚。
直到来到北方，他才猜到太后的意图。可，为时已晚。他与杨云溪联系，从不是单线联系。如今，他已身处北夷，想通知杨云溪，根本无处下手——他只知杨云溪大概所在地，那就是北方。其余，一概不知。这让他如何通知？
虽已知晓他们的关系，但见林允之紧拥着赵诗婷，在她耳旁轻轻呢喃着什么，太后仍无法释怀。
何况，她的身份摆在这里。这几人却视她如空气，连同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这，让她十分不喜。手臂轻挥，身旁的太监意会，操着尖细的鸭嗓子向外道：“拿进来吧！”
赵诗婷颦眉。不想，太后竟这般心急，这么想要她的命。看情形，她这是打算在杨云溪他们面前要她的命？
门被推开。门口的小太监此刻正端着托盘进门。而托盘里，赫然是一把缠枝莲纹白玉壶。边上，是三只白玉杯。
壶中之物，是什么，不言而喻。见此物，不知为何，一直萦绕林允之的惧怕之意，霎时，消失殆尽。
“赐酒。”
果然，太后那威严中透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林允之仿若未闻，甚至旁若无人般捧着赵诗婷的小脸，深邃的眼眸柔情似水：“婷妹可害怕？”
赵诗婷正诧异，为何是三只酒杯时，林允之却打断她的思绪。
“不怕。”被他这一打断，赵诗婷这才回神。轻轻摇头，到了这一刻，怕，又有何用？何况，为挚爱而死，与她而言，死而无憾。
生死在即，自不想将自己害怕的一面表露出来，令林允之平添忧伤。轻轻回头瞥了杨云溪一眼，目中，酸涩得她想掉泪。
杨云溪一直在一旁看着自己与林允之，如暮霭的黑眸中，是深深的悲凉，还有她看不懂的一抹高深莫测。
怕杨云溪看到，赵诗婷忙收回目光，将头埋在他胸前，眼眸低垂，掩饰了眸中的泪光：“好可惜。婷儿那时不该迟疑，应该与允之哥哥拜堂成亲。”也不会如此遗憾……
“是啊！好可惜！那时，就不该听那姓杨的。”低头望着赵诗婷，怀中的人儿温顺的像一只小猫。林允之嘴角含笑，道：“丫头可想嫁给允之哥哥？做我今生，唯一的妻？”
“嫁？”缓缓抬头，入目，是林允之温和且坚定的神情。赵诗婷苦笑。她，如何会不想？可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为爱赴死，又且能嫁他？
他们以后会有妻子，但，那人绝对不是她。
“对，嫁我。做我的妻。”皇宫那些弯弯绕绕，林允之不懂。但，有赵浩然在，他相信，这个要求，并不难实现。怀内的人儿是他毕生都想娶的女人。他，不想留下遗憾，哪怕是死，也想给她名分。
“允之哥哥，吻我……可好？”并不回答林允之的话语，甚至，直接忽略。太后不会给她太多时间，赵诗婷想最后一次，最后，再贪心一次。她无法嫁给他，也无法做他的妻，但，她却想弥留之际，再亲吻他一次。
气氛，霎时变得凝重。
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望着赵诗婷。皇上与太后面前，她，怎么敢？
而后者，似丝毫未察觉，那僵持的气氛。
太后神色自若。看不清喜怒，反而是好整以暇端坐着，那神情，似在看戏。
林允之并不在意周围的氛围凝结。她，是他的娇人儿。他，懂她。可听到她那霸道中透着乞求的语气，心，却无比刺痛。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琴声传来。琴声婉转悠扬，低沉哀怨，如泣如诉，又似在呢喃……
众人更是脸色大变。
何人在弹琴？而且，听琴声，似就在隔壁。
客栈，在皇上到来前，早已将一干闲杂人等清理出去。可隔壁那弹琴之人又是谁？谁如此大胆，竟在此时弹琴？
太后仿若未闻，仍在品茶，似并未听到琴声。
皇上与赵浩然对视一眼，皆摇头。
太后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而且，听此琴声，她格外平静。
答案，呼之欲出。皇帝与赵浩然自不会多此一问。这只说明，那人的存在，太后她是知道的。甚至，默许。
杨云溪寻着琴声望去，隔壁，是他们寻常用饭的雅间。只是，听那琴声，他下意识将视线移向赵诗婷。
若非赵诗婷就在眼前，他一定会认为，那弹琴之人，就是他的小娇妻。
那一曲《惜红衣》是赵诗婷喜爱的一首乐曲。他曾听她弹过几次。无论是手法，还是曲中那幽怨的意境，几乎，与她弹时，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