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玖章
“你爱碧落是吗？”
“我······我喜欢。”
“这不是我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
“那你想我怎么回答？”
“你爱，或者你不爱。”
星罗诘问着祁寒，可祁寒却期期艾艾半天也没给他回答。星罗也没觉得烦躁，反倒是不紧不慢地撇着茶盏中的浮杂缓缓道：“你回答爱也好，不爱也好。其实都与我没多大关系，但作为朋友我比较好奇这个答案罢了。”
“那倘若我不给你这个答案，你会和我说什么？”
“你给这个答案同你不给，我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我方才也说了，不过是作为朋友的好奇罢了。”
“那你先说，说了我再说。”
“我怕我说了，你只会更纠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星罗轻笑这人，心想，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好，我告诉你。”星罗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色道，“你得和那狐狸分开。”
“为何？”
“你喜欢他。”
“废话。”
“他在你身旁会有性命之忧的。”
“星罗你休得胡说！”
“这天下之事，千千万万，我皆可窥得一二，我将你当朋友，否则你这上世的孽帐谁肯告诉你？”
“那岂不是要我赶他走？”
星罗耸了耸肩，“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思绪渐渐不再远飘，祁寒站在星罗的庭院里，望着远处的残阳。他不禁开始相信星罗的话了，也许碧落和他真不应该在一起。
“不去屋里休息？”星罗从偏房出来后对着祁寒问道。
祁寒却对他这个问题一点回答的欲望都没有，反倒是急切地追问道：“碧落呢？他醒了没？不会有事吧？”
星罗知祁寒定是会问这些，所以他也没觉得惊讶，缓步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后。他示意祁寒也过来，祁寒自然是随了他的意思。
等到坐下后，祁寒又忍不住向星罗追问碧落的情况。可星罗依旧在于祁寒打太极，这下子是把祁寒给激怒了。
倏忽，祁寒拍桌而起愤然道：“星罗，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些稀里糊涂的预言，无非不是想让我和碧落分开。你就给我个不得不分开的理由。”
星罗知道祁寒这人软硬不吃，所以他也不着急回答。片刻，待到祁寒消了火，坐下来后，星罗这才开口说道：“难道咱们上次的谈话，我还没给你说清楚？”
“你那叫说清楚？明摆着是威胁。”
“此等泄露天机的事情，我肯告诉那都是因看在咱们交情的面上。”
“我知你待我好，可······”
“如果你想证明我错了，那么等待你真的害死他时，你便能知我没危言耸听了。”
祁寒本正想说出口的话都被自己咽了回去，他实在是不知再该如何辩护，如何去掩饰他对碧落昭然若揭的情意······
还真被秦悟那家伙给猜对了······祁寒想，果然堕入魔道之人就不应跟这狐狸扯上关系。
“星罗！你快去看看，碧落他一直在说疼。”
柒柒说着从偏房匆匆跑来，她还没到石桌旁，祁寒便着急忙慌地跑进了偏房内。柒柒转身看着祁寒的背影，低声喃喃道：“真这么在乎，就不应该让他伤着。”
星罗摇头轻笑，抬头望着柒柒起身说道：“怎么，你也觉得他错了？”
“错了，大错特错！”
“何说？”
“我说的是你。”说罢柒柒转身离去。
星罗却一人满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我错了？他想，我是错在不该告诉祁寒，还是我不应对她视若无睹······不过可能两都错了吧？星罗笑得苦涩，随后也跟着走进了偏房。可还没等他跨进门槛，祁寒竟想夺门而出。
“诶！你怎么这才进来！”祁寒看见星罗便停下了脚步，拉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焦急道，“你倒是走快些，碧落他一直喊疼。”
直到走到了床榻旁，星罗都没搭理祁寒一句。他只觉得碧落现在受的一切痛楚，都是祁寒自己给他带去的，为什么世人都看不清这道理。星罗就纳闷了为何显而易见的理儿，旁人却要虚耗一生的时光去明白。
机关算尽太聪明，星罗他却不知道，何为慧极必伤。
片刻，星罗替碧落诊完脉后神情凝重道：“祁寒······碧落这伤，恐怕非皮肉之伤这么简单。”
“这怎回事皮肉之伤呢？箭都穿过去了。”
祁寒此刻五内如焚，他恨不得碧落那时没上来替自己挡这一箭。这一箭射在他身上并不是何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咬咬牙拔出来便可。
“我的意思······”
“碧落！”祁寒说着立马用手轻抚着碧落的额头，他看着他那极力忍受痛楚的模样。祁寒便不由地觉得自己也疼，他捋了捋碧落额间的散发，只见那额上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地冒出来。
“罢了，你就是个痴儿。”说着星罗便要转身离去。
可祁寒怎会放他走？
“你去哪？”祁寒呵住了星罗。
星罗缓步转身挑眉嗤笑道：“你既觉着我说的不对，又何必还要问我？”
祁寒霁颜道：“我是问你去哪儿。”
“与你何干？”
“你！”
祁寒看着星罗丝毫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只见他径直走向门外，连柒柒也拉不住他。祁寒又岂能不知他的意思？
“柒柒，你替我看着碧落，我去去就回。”说着祁寒便想要出去。
可碧落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奋力撑起身子对他说道：“我不管一会你究竟要去做什么，但我求你千万别杀了卿威······”
“你快躺下！”祁寒压根没听碧落的话，他满门心思全放在碧落身上的伤了。
待到祁寒将碧落扶着躺下后，碧落仍不甘地扯着他的衣领道：“算我求求你，千万别让我再恨你了······”
碧落说着眼里的泪止不住地落了出来，纵使他早已有千千万万的理由去恨，但他仍给了自己千千万万的希冀去爱。
再恨？祁寒怔了怔，替碧落掖了掖被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祁寒温笑，“你好生修养，不然过几日我可就自个儿去巴蜀了。”
碧落略有疑虑地点了点头。
祁寒看着碧落焦虑的模样，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这样的感觉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人世间的万千繁华，没有哪一样能让他心心念念，但眼前这个相识不期月的人，却能让他牵肠挂肚。祁寒伸手抚了抚碧落的脸颊，低头轻吻在他的额间。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提的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会满足你。”
这般狂妄霸道的话估计也只能从祁寒这样的人的嘴里说出，且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就像他当时蛮不讲理地救了碧落，又蛮不讲理地将碧落留在了自己身旁。
“你不能有什么就一股脑告诉我？非得我追着求你吗？”祁寒抱怨着，跟在星罗的身后。
星罗转过身来却是一脸的严肃，他对着祁寒语重心长道：“你心疼他，那你为何不听我的？”
祁寒怔了怔，泯着唇面露难色道：“我······我怕你说的不准，不行吗？”
“行！当然行啊！”星罗怒道，“倘若你都敢拿他的命来试试我星罗的话准不准，那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你，此话怎讲？”
“连天机都告诉你了，你还这样？我怕是白费心机了！”
“关于那天你说的事儿，我都听清了。至于我怎么觉得，我希望作为朋友，你别干涉我。你就告诉我碧落现在怎么样了。”
“伤势不严重，只是箭头涂了毒。”
“什么毒？如何解？”
“你现在着急了？早些时候干甚去了？”
“我······我······你管我这个干甚，你快说现在怎么办！”
“野鸡脖子的毒液与鹤顶红萃出的毒药‘朱雀’，至阳至纯的火毒······”
“胡说！”祁寒暴跳如雷，“‘朱雀’这是多么名贵的毒，而且材料里要求的那鹤顶红的品质，我且不说，单单那三百年的鸡冠蛇的罕见程度，就已经不可能了。他江家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的毒，星罗你莫非是诊误了？如今江湖上能做出‘朱雀’的也只有······”
“药圣，古烨。”
祁寒的神情凝固了，而星罗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要说这江湖之中，药圣的名号可是众人公认的，但确实也没几人真心敬佩古烨。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古烨之所以有这么大本事，都是因为他用人三魂中的地魂修炼。那为什么古烨做这么缺德的事儿，还没有人谴责他，反还给了他药圣的名号？
多新鲜，旁人都是自愿把自己的魂给他的，作为一场交易，古烨便会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因此，许多想要诟病古烨的人都无从下手。
“我去。”
“你去哪儿啊你！”星罗说着抓住了祁寒的手，顺势给了他一巴掌，“你去了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祁寒被星罗的那一巴掌给打懵了，也被星罗的那句话给赫住了。
别真觉得祁寒是真傻，他那都是装傻。祁寒与星罗的交情，那是星罗再如何隐喻，祁寒都能嗅出其中气味。可有些时候，感性的判断是不允许理性说话的，
“替我看好他，古烨的府邸离这儿不远······”说着祁寒转身便要走，星罗气不过想要拉住他。可祁寒却苦笑着拿掉了他的手道：“如果是为了柒柒，我相信你和我的选择会是一样的。”
“你！”星罗气得直跺脚。
虽然这样的场景他早已在自己的卦象中看了出来，但每每当这些事真的发生时，他却仍觉得不敢相信。可与其说是不敢相信，还不如说是星罗不甘心。
这一辈子，他星罗什么事儿都算准了，什么事只要是他算出来的都成真了。可他从来没能阻止其中任何事的发生，无论好坏从不例外。
他不甘心啊。
“你知道被拿走魂魄的人会怎样嘛？”
“我当然知道，魂魄不齐，那么死后在人间的命魂便会散去，天魂也会被仙官毁掉。我这个人啊，就真的灰飞烟灭啦。”
“你竟还知道？”
“我不在乎啊，反正能救他，在我还活在这世上的时间里能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还奢望什么来生啊。”
“你······”
星罗的话还没说出口，祁寒便径直走出了大门。
“我怕你们来生的遭遇也还是一样的凄神寒骨啊。”星罗叹息道，转身，见到柒柒伫立在干枯的海棠树前，身旁拂过的风都似凝固了一般。
“你自个儿不要也就罢了，何必扰了他人情长？”说着柒柒与他擦肩而过，连瞥都未曾瞥一眼。
星罗也是有苦说不出，纵然他再喜欢也罢，那后果却像是无尽的深渊，巴不得一口将人吞噬，他舍不得，他也没祁寒胆大，他更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保护她。
如此一来，星罗便只能装作霁月光风。可转念一想，谁还没个五欲六尘了？
这是星罗自个儿的罪，咱且不谈，先把那二人的孽债说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