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贰章
那日后方子韵便再也没有见过齐宸，他也确实不知要如何去见他。
深秋连雨，这一晴倒是飘起了雪。
方子韵站在自家庭院里看着这白雪纷飞，捧得一片在手心。他还为来得及细看，便已经化成了水从指缝间流走。
怎么会有些难受？
转运楼生意依旧红火，但自那一日起王爷再也没来过，更是为这戏楼平添了几分神奇色彩。
“没见过雪？”
方子韵闻声转过身去，一如那日雨天。
齐宸？方子韵一惊，他······他怎么来了······
齐宸好黑金色，今日披着一身黑貂裘上镶着金丝，那蹙金的手艺一看便知是宫中的能工巧匠所制。
“怎的？”
齐宸朝着方子韵走近了一步，本想伸手抚摸他的发，却恍然想到那日的情形······他苦笑心想，罢了。
那悬停在半空的手也就放了下来。
方子韵深知这是生了间隙，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缓缓开口道：“只是许久没再见过雪了。”
“哦？”
“我自幼在金陵城长大，后随爹爹去了南方······”说着这雪愈发大了，方子韵望了望天，眼里藏着故土光景，“便再也没见过这雪了。”
江南的雪细如白沙，恐曾经也只是在深院梦里见过。
“子韵你是金陵人？”
方子韵颔首。
“真好······”齐宸弯眉而笑，“世人皆说金陵公子世无双。从前我是不信的，可现如今我信得透透的。”
“王爷谬赞。”
齐宸似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道：“想来也只有那方水土才能养育出这般温润的你吧？”说着齐宸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玉佩，“你将手伸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方子韵皱了皱眉，却还是按着齐宸说的做了。
“喏，这玉佩给你。”
方子韵看着齐宸放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禁好奇起来，巴掌大的玉佩，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细看着图案却并不是皇家惯用的花鸟虫兽，而是······而是一只不知名的鸟？
“这是什么？”方子韵对着齐宸问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下。”
“我何时说过要将他送给你？”齐宸挑眉道，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亵玩的味道。
“让你暂且替我保管着罢了。”
“可······这是什么？”方子韵看了看望着齐宸问道，“不像是皇家的东西，恐是王爷的私物······”
齐宸轻笑。
“还真让你猜对了。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算不上名贵可也价值不菲。”
“那我可如何敢保管？既是王爷母妃遗物，我是更加不敢的了。”说着方子韵直想把玉佩塞回齐宸手里，可齐宸却偏不接躲着他。
“你刚不是问这是什么吗？”
方子韵点了点头。
“这上面的鸟叫毕方，上古神鸟，同那火凤凰差不多。”
“嗯？”
“想必你知道顾云顾将军吧？”
“自然是知道的，本朝算上翎王也就三位烈云大将军。”
“他是我外公。”齐宸说着眼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这毕方鸟是顾家家徽，也是现在烈云君的旗帜。你可知这烈云军是顾家所创，而这第一任第二任烈云大将军皆是顾家人。说来阿瑾也算是半个顾家人呢。”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齐宸看了看方子韵之前的骄傲全都烟消云散，眼神自然地就黯淡了下来低着头道：“顾家男儿出征前若是有心上人而未能告知，便会将自己的家徽交予他保管。若有归日也就作罢，若无归日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出征？方子韵心中一惊，愣在了那。
“何时的事？”
“今日。皇上下令命我与翎王率三千轻骑，北伐匈奴。”
“何时起行？”
“今日。”
方子韵瞪大了眼，微颤的唇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庭院中枯枝旁，齐宸站在薄雪之中，微蹙剑眉温笑。一如那个鲜衣怒马的明亮少年，从未到过江南却仍温润。
“澈清。”
“嗯？”
“你可想去江南？”
“想啊，一直都想。”
“好！待我们此战归去便带你南下。”
相视一笑，也曾年少。
“我走了。”齐宸温笑，说着转身便走了。
方子韵咬着唇攥紧了手里的玉佩，想要追可他又不敢。等他想清楚再追出门去，只见浩浩汤汤的军队，铁骑飞驰。
他果真是同我来告别的······方子韵恍然若失，倚在门旁看着眼前奔过的马匹嘴里低声用戏腔念叨着。
“将军······何日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