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兮飘然而至,令酒吧中人神魂颠倒,她一袭白裙圣洁如雪,娇美的面容笑靥如花,特别是她那清新脱俗的气质,仿佛凌波仙子姗姗来迟,和那些流萤飞舞来比,判若云泥。
酒吧中人不觉间向她行注目礼,随着她莲步轻移,仰慕之情、与时俱增;又见她最终走到叶冬等人的身旁,而徒生怨怼、白眼冷笑。
罗烈自觉地站起身,尽显绅士风度,替她挪开椅子,并请她坐下。可叶冬依旧不冷不热地盯着酒杯,熟视无睹。
服务员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问:“小姐,您要喝点什么?”
若兮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烈酒,轻声回答:“就喝这个,麻烦你给我取支杯子来。”
服务员忙答应着跑开,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把一支晶莹剔透的厚底小吞杯摆在桌上,并特意嘱咐:“小姐,我给您取了一支烈酒小吞杯,芝华士酒烈,请您慢慢享用!”
若兮带笑点头,坐得更加安稳。
叶冬终于抬起了眼皮,如早春的坚冰感受到第一丝南风的到来,竟然融化复苏,他给若兮倒上酒,又把酒杯推到她的面前。
若兮并不道谢,莞尔一笑,早看透他的心思——那于冷漠中压抑的喜悦,于深沉中透出的激动,无不和自己相关。这让若兮感到了一丝欣慰,她故意顽皮,使出乾坤大挪移,把三个人的酒杯调换一番,然后自己则一把抓起叶冬的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立刻,辛辣的威士忌呛得她面色绯红,更显得娇艳无比、楚楚动人。
叶冬再也忍不住,早把伪深沉丢到一边,摇头大笑道:“梁小姐,你抢了我的大杯,还像莽汉一样地牛饮,简直辜负了别人的美意。”
若兮切了一声,打趣道:“你的意思是说——女人只配用小杯或者羹匙来饮酒吗?”
叶冬又哈哈大笑。
若兮没好气地问:“你的手机也不开机,老刘又不接电话,害得我一个人到处游荡,幸亏罗老师还算正常。对了,老刘去哪了?”
叶冬朝吧台方向呶了呶嘴,说:“他正忙着给别人算命呢!估计没时间接听你的电话。”
若兮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就看见老刘正站在一群姑娘的中间,拥红倚翠、乐不思蜀,他端着一位姑娘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语重心长地情话绵绵。
若兮摇头笑道:“想不到老刘也是一个好色之徒。”
叶冬终于找到她话中的破绽,忙吹毛求疵道:“想不到?相由心生,你早该想到!另外,你这个‘也’字用得不好,含沙射影,打击面太大,好像罗老师也成了衣冠禽兽。”
罗烈搞不清楚他们二人为什么见面就斗,又怕叶冬出言唐突,伤了梁小姐的面子,刚要出声打圆场。就听若兮冷笑道:“我这个‘也’字没有用错,这里又不光是罗老师一人!某人自诩多情,见一个爱一个,不好色又是什么?”
叶冬无语,面露愧色。
罗烈随即领悟若兮话中之意,甜中带酸,醋意甚浓,他可不想掺和到这种纠缠不清之中,干脆低头,讪讪无言。
倒是若兮,话一出口,虽然占尽上风,心里却反而更不开心,她自嘲般地轻笑两声,掩饰过去。
三个人话不投机,冷场许久,若兮这才问起他们自从上次南京分手后的情况。叶冬让罗烈仔细地讲给她听,包括刚才在谭家菜里发生的一切。他自己则乐得清闲,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跟着歌声神魂颠倒。
罗烈讲得很仔细,尽量不错过每一个细节,务求真实还原。若兮随着他的讲述,心情跌宕起伏,并不时地望向叶冬,眼中尽是牵挂疼惜的爱意。后来讲到烈山被泰哥和阿霍给劫走,她也是一脸的愤怒,跃跃欲试,恨不得尽快赶往屈吴山去救人。
就在他们说话间,老刘晃了回来。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白花了几杯酒钱,也没有赢得一片芳心,心中颇为不甘。他一屁股坐在叶冬的身旁,跟着添油加醋地渲染当时的气氛。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罗烈才算讲完。
若兮如释重负,但眉头紧锁,她脸上始终挂着一层寒霜。
叶冬这才大梦方醒一般,侃侃而谈,“现在我们的对手有很多,金衡木好像是替日本人做事。胡维明一伙来历不明,但他们是铁了心要崽卖爷田,而且他们的手段最卑鄙、最无耻。你们这伙人对我们还算客气,不过也是笑里藏刀罢了,无非是想哄着我们,去替你们开启地宫、取出宝藏~~~”
若兮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不是他们那伙的,我这次是自己回来的,我仅代表我个人。”
若兮的回答出乎众人的意料,叶冬望了她半天,才将信将疑地改口道:“欢迎你的加入,那他们就是脚趾一伙了。此外还要加上关应龙那伙人,他们的目的我们更不清楚。之前的那三伙人其用意应该是一致的,都是觊觎圆城寺地宫中的宝藏、图谋不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我父亲明明在万佛峡前后就已经恢复自由,可他为什么不选择回到北京,却义无反顾地进入万佛峡密道,然后,再次消失呢?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为,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整件事情并没有超出他的预判,他在逃出泰哥和阿霍等人的拘禁后,就按照事前制定好的计划进入到万佛峡。金印的出现也许并不在他的计划中,他去那里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当初,老刘曾经作出大胆的猜测,他认为我父亲的目的很可能是去取东西。可照此判断,他取走的东西必然也和圆城寺大有联系,这一取一送之间,颇有画蛇添足的嫌疑,其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开启圆城寺地宫吗?显然不对!他把金印遗留在洞穴中,这岂不是顾此失彼。因此,无论我父亲取走了什么东西,其目的都不是为了开启地宫,而是为了保护它,使它免受破坏。
但是,我要说一万个但是,既然我父亲的目的是要保护圆城寺,为什么他在败露行藏,甚至已经遭到追杀以后,还要执意把大家引到万佛峡去,而且就把金印藏在那里?作为最关键的秘钥,金印因其特殊的材质具有不可替代的唯一性,这岂不是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如此明显的败笔,和我父亲一贯老辣的行事风格格格不入,这会不会是他的欲擒故纵之计呢?”
若兮和罗烈较为谨慎,眉头紧蹙,缄口不语。
老刘可不管这些,脱口道:“什么欲擒故纵,没必要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要我说就是慌不择路,被人逼急了,自然就要逃,管他是哪,先保命要紧!”
罗烈摇头道:“不对,你说的这是一般情况,而叶叔叔当时身上藏着金印,换作是你,也不会漫无目的的瞎跑,更不会孤身一人逃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他一定会去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叶冬惨淡地笑了笑,接着说:“对,他宁愿相信一条深不见底的黑窟窿,也不愿意回归文明世界。对于这一点,我总是不能理解!可直到今天的这顿晚宴,我才渐渐地茅塞顿开。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就在刚才谭家菜的时候,王磐说的那三个不能说——‘不能说505研究所的事;不能说当年综合科考队的事;不能说我父亲的往事。’你们不觉得王磐这样说有些絮叨吗?这三个不能说并没有逻辑关系,甚至可以一言以蔽之,他何苦要故弄玄虚?这会不会是他在变相地告诉我们,我父亲的失踪,和这三个方面都有牵连!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看待整件事情,我父亲诡异的行踪似乎就好理解了。
刚才在酒桌上,黎种民和王磐提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甘肃省高台县合黎山南麓的细石器文化聚落遗址,一件是新疆自治区青河县三道海子的贵由墓。这两件事情我仔细地想过,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当年,在西北综合科考队里发生的大事,并非只有一个‘罗布泊事件’,还应该有很多的秘密,我父亲都参与其中。而这所有的一切,到了1982年,便不复存在了。就在这一年,我父亲被失业,也可以说是被开除公职。为什么?为什么谁也不提这件事,都很避讳,甚至包括隋老都只字不提。”
“哎~~~?”老刘突然发出一声疑问,“叶冬,你分析地很有道理,我以前问过老叶——‘他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八十年代初就下岗了?’那时还没有这个时髦的名词,我还和他开玩笑说,‘他是站在时代潮流的前头了。’当时老叶是这么回答我的,‘世味秋荼苦,人间直道白。’哎~~~”老刘又发出一声惊叹,“这怎么和隋老评价黎大爷的话一般无二啊!你们容我想想——黎大爷身受重伤,不愿意再拖累朋友、原单位,化身风尘隐侠、游戏人间~~~难道老叶也是这个经历?嘿,再加上藏在屈吴山的关应龙,这老哥仨不成了风尘三侠了吗!”
罗烈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胡扯,“你别胡说了,关应龙的情况我们还都不了解。但是我们都了解叶叔叔,他身体健康,头脑灵活,学识渊博,而且靠自己的专业知识,还能赚到钱,供养叶冬出国深造,叶叔叔和黎大爷是不一样的,他有追求、有信仰、有生活的盼头,他根本不会用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