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的举动立刻引起老刘的好奇!
隔着叶冬,他只看到半边浑浊的榆林河,和如封似闭的巨石,这让他如芒在背。他这个人本就是无事生非的主儿,尽管大难临头,他却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心,反而沉迷于这种心跳加速的刺激之中。按照他的自己的话来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冒险,何须谨小慎微。遇事畏缩退却,也不见得长命百岁,老刘的人生信条就是一个字——闯。
眼下,他被压制在峡谷底部,像苟且偷生的蝼蚁,早怨声载道,手脚闲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此刻,他看到叶冬的举动,立刻来了精神,喜不自禁地说:“小叶,你让我看看。”说着,他把叶冬拉到身后,紧贴着巨石,一点点地朝前凑,露出了小半个脑袋。
老刘一望之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前方三、四十米远的地方,何烈山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他半蹲在草丛中,一手按在膝头,另一只手紧握着球棒,垂在身体的一侧,他的下半身全部浸泡在河水中。
在距离烈山前方不到十米远,两米高的崖壁上挂着一只巨大的猞猁。
老刘心中暗惊,我靠,难道这只猞猁会武术,会“仙人挂画”?不对,武术里的“仙人挂画”是用一根绳子勒住脖子,以这个为受力点,支撑起全身的重量,这纯粹是一套闲扯淡、自杀式的功夫,没多大实用价值。可是眼前的这只猞猁比这个境界要高,它是紧贴在崖壁上,换句话说,是悬浮啊。
老刘百思不得其解,缩回脑袋,从叶冬的手里抢过来望远镜,又凑上去观察。通过望远镜的放大,他这才看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猞猁所处的位置是一侧的崖坡,崖坡下面的土石风化得很厉害,几乎形成了直角的坡面,猞猁立足的地方是一块横石,一半嵌入崖壁之中,一半暴露在外,猞猁正好站立在上面,远远望去,似乎悬浮地贴在崖壁表面。其实要是能见度足够好的话,这个情况早就被发现了,可惜现在昏天黑地,四五十米远的距离就模糊一片,不借助望远镜几乎看不清楚。
老刘缩回头,把叶冬和罗烈招呼到近前,低声说:“看样子烈山和猞猁僵持住了,他退不下来了,他只要一动,猞猁立刻就会发动攻击。咱们得想个办法搞掉这只大猫,它挡了咱们的道,咱们没功夫和它耗时间。”
罗烈低声提醒道:“猞猁可是国家级保护动物,杀了它可是犯法的行为。”
老刘骂道:“去他大爷的吧,我不杀它,它就会吃了我,难道人命还比不上一只畜生金贵?新鲜,毛主席教导过我们,‘形式主义害死人!’,他老人家还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反正我不管,它敢挡道,我就敢杀了它。”
叶冬拿过望远镜,又靠上去看了半天,才退回来说:“这只猞猁体长超过一米五,重量超过百斤,不好对付啊。咱们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想办法帮助烈山退下来;或者咱们也凑上去,赶跑它。但无论怎么决定,都不太容易。”
老刘问:“退回来之后呢?”
叶冬明白他的意思,退回来之后就只能死等,等这位爷呆够了,走了,他们才能通过。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有这样一只大猫流窜在谷底,早晚还会狭路相逢的,不早点把它处理掉,可能以后的麻烦会更大。关键是消灭掉这个大家伙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响动,否则惊动了榆林窟里的人,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叶冬犹豫之际,老刘催促着:“别想了,没招,硬着头皮上吧,再有半个小时,榆林窟里的人再懒也该起床了,到了那时,更没有机会收拾它了。”
叶冬咬了咬牙,叮嘱老刘:“尽量别搞出大动静。”
老刘切了一声,玩笑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顾眼前吧。你要是能让那只大猫不出声,我就能不出声。”说着,他抽出弯刀,绕过巨石,趟着水走了过去。
猞猁早就发觉了巨石这边的动静,它的头抬了几次,居高临下眺望。
正如它预料的一样,巨石背后有人。猞猁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喘息之间,就见一个胖子手持短刀,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让它很诧异的是,迎面而来的胖子目空一切,脚步没有半分迟疑,直冲它这个方向走来。
猞猁愤怒了,心中暗想,“老子自从出了娘胎,就一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盘羊、鹅喉羚、蒙古野驴闻风丧胆,雪豹也不是咱的对手。爷爷兴致高的时候,还能够上树擒鸟,小水摸鱼,凭你一个五短身材的白胖子,怎么会是咱的对手,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生出的这份自信,竟敢如此无礼!”
猞猁躁动起来,两颊处的纵纹扭曲,耳朵竖起,短尾巴像拨浪鼓一样摇摆不停。
叶冬知道此时只有勇往直前了,再无其他选择。随即,他也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罗烈。
猞猁愣了一下,想不到今天的大餐如此丰盛,菜点多了。它犯起了犹豫,拿不定主意,是退两道菜好呢?还是一勺烩了。
就在猞猁的内心反复斗争的同时,老刘他们三个人已经走到了何烈山的身旁。
烈山微一侧头,瞭了一眼,冷静地说:“得赶跑它,要不咱们过不去。”
老刘一撇嘴,叫道:“师弟,你以为你用眼神就能把它杀死吗?”
烈山无语,老刘误会了他,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只猞猁,是先听到了树丛中的动静,才停下来观察,就在这个时候,猞猁蹿上了横石,和他形成了对峙之势。猞猁居高临下,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主动发起攻击,绝对讨不到半分便宜;但是如果想转身退回去也不现实,对面的猛兽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是迫于无奈,才只好和这只猞猁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老刘看了半天,这才感受到烈山的无可奈何,确实不好下手,猞猁所处的位置太高了,直冲上去,它一定会以泰山压顶之势飞扑下来,这么大的猛兽准能把人扑到,只要倒地,人就被动了,只能任人宰割。可是不冲,还干耗着不成。
老刘怪叫一声,“你们先给我掠阵,我去试试!”说着,他右手高举起******,就冲了上去。
猞猁还在内心挣扎之际,谁知道如清蒸狮子头一样的白胖子就冲了上来,而且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钢刀。
猞猁暗自盘算,先前来的那道腐竹烧肉已经和它对峙了十多分钟,是最不好对付的;后面拿狼牙棒的爆炒牛柳也不是省油的灯,清蒸狮子头肯定是疯了,看来看去,只有站立在最后面的粉蒸肉最符合他的口胃。
于是,猞猁咆哮一声,蹿了出去。它没有向下纵跃,而是凌空跃起,向前直窜,在身形下坠之际,四肢又用力地在崖壁上一蹬,整个身体再次腾空而起。这是飞檐走壁,它只用了两个纵跃,就从老刘的头顶飞了过去,纵身扑向了何烈山和叶冬。
老刘噫了一声,转身又往回追。
烈山见猞猁飞扑而下,身体一侧,向旁边跨出一步,可是脚下全是河水,这跨出的一步刚一落脚,跟着脚下一滑,身体一个趔趄,倒向水中。
几乎与此同时,叶冬也不敢直击猞猁,同样横跨一步,避其锋芒,接着把狼牙棒挥出,扫向猞猁的腰胯。
罗烈站在最后面,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最安全的,可是电光火石之间,猞猁竟然越过老刘的头顶,飞扑到他们的面前,而且叶冬和烈山侧身一让,双门大开,竟然把他直接暴露在猞猁的利爪之下。
罗烈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心跳停止,手脚僵在那里。就在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就见眼前的烈山身体一歪,就要倒向水中。
罗烈的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何烈山不能倒,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山是巍峨耸立的,山倒了,那天还不得塌下来。念头一起,他的身体立刻灵活起来,他不顾一切地扑向何烈山,伸出双手顶住他的后背,同时,自己身体的全部重心都向前,随之脚下无奈,向斜刺里跨出一大步。
罗烈本想这样就可以稳住身形,可是这一步让他狼狈不堪,这几乎是把自己送到了猞猁的血盆大口之中。随即,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身体要伏低,才能躲过猞猁的迎面扑击。
罗烈身随意动,他的身体几乎弯曲成一个九十度角,就像是日本人鞠躬那样,可是踏出去的那一只脚竟然迟迟没有落地,而且一直往下滑落。他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重心偏向榆林河中,罗烈惊呼之声还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滚入河中,一口浑浊的河水瞬间灌入口中、鼻腔。
烈山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滑到,突然背后一震,一股冲力帮助他稳住了身形,接着背后就传来了扑通一声。他来不及回头观看,右手一抬,双手握住球棒,把棒尖狠狠地刺向猞猁的肋部。
猞猁的迅捷是几个人早就想到的,但是如此迅捷又是他们始料不及的。叶冬的横扫,烈山的猛刺都落了空,猞猁已然安全落地,头一扭,又蹿了回来。
粉蒸肉已然落水,在拼命挣扎,正是最好的就餐时机。猞猁欣喜若狂,摇头摆尾,它不像富豪们吃饭那么讲究,穷人家的孩子不在乎汤汤水水的,这样更好,营养全在汤里。它作势就要往水里扑。
烈山和叶冬都看出了它的意图,将身体一横,拦住它的去路。
爆炒牛柳的武器看着瘆人,猞猁不敢攻击他,向着腐竹烧肉就冲了过去。
烈山见猞猁朝他冲过来,双手握住球棒,用棒尖迎面刺向对方的眼睛。
猞猁灵巧地把头一偏,张开大口,用利齿狠狠地叼住棒尖,浑身较劲,脑袋一晃,硬生生就把腐竹烧肉的棒子给咬断了。
烈山一愣,随机应变,脱手将手中剩下的半只球棒砸向猞猁,球棒夹带着劲风从它的耳旁擦过。
就在这个时候,老刘及时赶到,他挥舞着弯刀挡在了烈山的身前,并低吼道:“你快去救罗老师,这里交给我了。”
烈山立即卸下背包,扑入水中。
叶冬和老刘与猞猁再次形成对峙之势,猞猁背靠山崖,站在崖坡上,像一个拳击手一样,晃动着上半身,引诱着对手先出招,同时窥探着对手的破绽。叶冬和老刘守在河边,脚下趟着水,挥舞着武器,防止猞猁的偷袭。
叶冬骂了一句:“真他妈快,逮不着它啊!”
老刘一边挥舞着******,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个打法就不对,得卖个破绽,和它缠斗,它的速度优势就体现不出来了。如此这般、再下家伙,准保能灭了它。你看我的。”说着,他就要冲上去。
叶冬明白他的意图,可这样做太危险了,老刘于自己有恩,难道非要让他搭上这条性命不可?朋友不是这么来处的,让朋友为了自己肝脑涂地的事,叶冬做不出来。他一把拉住老刘,别有用意地笑了笑。
老刘一愣,费解地问:“你笑什么?”
就在老刘发问的同时,叶冬冲了上去。
猞猁正在恼羞成怒,眼看到嘴的粉蒸肉和腐竹炒肉都被抢了回去,在它的眼里,面前的清蒸狮子头和爆炒牛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们掀了台子,破坏了这顿大餐。特别是这个清蒸狮子头,他哪怕露出一丝的胆怯,自己都会觉得保住了颜面,而因此放过他们。可是,可是,可是~~~
就在猞猁气得结结巴巴的时候,爆炒牛柳冲了过来。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狼牙棒举得那么高,身体前倾得那么近,猞猁甚至看到了火爆腰花因用力过猛而流淌出的鼻涕。
它乐了,乐得如此释怀,因为它终于找到了机会,一个一击致命的绝佳良机。
叶冬扑上去的时候,故意把球棒抬得很高,他不知道猞猁会不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毕竟对方只是一只畜生,不能希望它像人类一样愚蠢。
叶冬索性豁了出去,把破绽卖得更大,身体前倾。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样大的空门,它要是还不进攻,自己就只能跪地求饶了。同时,他也盘算好了,自己不是铁人,同样是血肉之躯,不能让猞猁给咬上。因此,他本能地将下颌收紧,紧紧地抵住自己的喉咙,并且将两臂紧紧地夹在头部的两侧,护住脖颈处两边的大动脉。
他心里祷告:“猫爷爷,您轻点,轻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