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本就多,又是放榜的时候,所以自然公布成绩的榜单底下挤满了各色学生,原本赵皇庭不是很乐意去挤,认为等等就好,只是拗不过蒲贤生,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当然期间多少人咒骂两人蒲贤生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礼科榜单上两人当然站在了高高的地方,书院阅卷也不是全看学生答题如何,还要综合考虑学生诸如字体和答题技巧之类的东西,加上礼科原本就是相对简单的一科,所以两人的成绩到还没有到引起轰动的地步。
但是无论怎样,两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今天的考试,也算是有了明天的考试资格,其实这样看来书院的考试也不算太难,其实并非如此,而是赵皇庭蒲贤生读过了很多书,乃至于背下了很多书。
其实所有的考试无论怎样的形式,都无非是在考验对书本上面知识的记忆以及理解。
而恰巧两个人都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很擅长于看书以及准确的记住书上的内容。
两人出了书院往京城走去,两人现在还蜗居在蒲贤生的小院里面,当然不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四合院,更别提三进四进之类的规格,蒲贤生居住的小院位于京城城南,京城穷人聚集的地方,小院里面只有区区三间小屋,还有一间要做为房东的仓库,另外一间则是厨房,赵皇庭自然没有客大欺主的道理,于是乎赵皇庭住在了那间厨房里面。
厨房年久失修,自然墙壁四周都被熏的黢黑,唯独灶台上方开着的一个天窗能给屋子里面带来一些光亮,如果非要找另外一处光亮,那就一定是厨房破烂的门板缝隙里面渗入的阳光了。
在许多天以前,赵皇庭到这里来的时候,蒲贤生自告奋勇要尽地主之谊为赵皇庭做一桌菜的时候,赵皇庭就领教了蒲贤生的厨艺,所以从那以后就是赵皇庭负责两人的饮食。
今天考完试,赵皇庭想着讨个好口彩,于是做了两碗面条,不同于平时的清汤面条,今天赵皇庭特意滴了些香油在面里面。
两人刚要开饭,小院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来。
“老道云游四方,不知道可否施舍老道一碗面条”推门进来的老道,身穿破旧道袍,道袍破旧不说,还沾着许多饭粒油渍,头上发髻散开,头发油嗒嗒的垂在老道的头上,老道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来,手上还沾着不知何时的脏污。
老道全然不像云游四方的得道高人,反倒是像是个落魄乞丐,正巧赵皇庭端着自己的面条从厨房出来。
由于两人都可以算的上是身无分文自然没有时间在意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精神以及肉体享受,以至于院子里面只有一把椅子,蒲贤生大大咧咧的说要尽地主之谊,于是乎,自己则一直坐在院子里的一块青石上面。
老道看着坐在青石上面的蒲贤生,赵皇庭则刚刚端着自己的饭碗到老道的身前,端着饭碗的手往外伸了伸,示意老道接过自己手里的饭碗以及碗里的面条,老道则全然没有看着赵皇庭,反而又对着坐着的蒲贤生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老道云游四方,不知可否施舍一碗面条?”老道士说话间,脸色却突然变了,几近哽咽,还带着些许哭腔。
蒲贤生还是自顾自的吃着碗里面的面条,没有看老道一眼。
“施主施舍老道一碗面条可好?”老道这次狠狠的跪在了地上,对着坐着的蒲贤生又说道。
蒲贤生抬头看了看站在老道前面不知所措的赵皇庭“你给我拿点咸盐。”
“没钱了,所以没买。”赵皇庭转过头对蒲贤生说,手里依旧端着面条。
赵皇庭惊讶之余,自然在之后就去打理小院里面的事物,蒲贤生则一直在自顾自的吃着碗里面的面条,唯独老道士,一直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蒲贤生吃完碗里面缺少咸盐的面条为止,蒲贤生拿着碗筷站起身对着地上的老道士说道“我碗里面没有咸盐,不行你给我找点咸盐?”
“我为少主云游四方乞讨,要来大宋十三路中六路,自然不缺一把咸盐”
“那你要是不缺就给我找来啊!”蒲贤生猛然提高自己的声音,筷子狠狠的敲在碗边上,赵皇庭有些不满于蒲贤生对于家中碗筷的不珍惜,于是停下手里面的活计,转过头看向蒲贤生,恰巧看到刚才跪着的老道抬起头来,老泪纵横。
“求少主回龙虎山”老道声音都有些颤抖,称为老道,自然不是因为老道身着邋遢,而是因为老道确实是很老了,头发已经花白,甚至山羊胡几乎已经全白,至于脸上自然与寻常老人一样,满脸沧桑,龙虎山是什么地方,桃山龙虎山一南一北,不同于桃山的是,龙虎山不设书院,只有道观。
老泪纵横最让人心疼,赵皇庭自然是心疼的,于是赵皇庭想要劝一下蒲贤生,但是赵皇庭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打扫自己的屋子,赵皇庭自然想着,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老道继续跪在地上,蒲贤生则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蒲贤生吃完第二碗面条的时候,赵皇庭才看到蒲贤生慢悠悠的把碗筷放到脚边,微胖的脸盯着地上的老道士。
“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是这样一个有关哲学思辨的问题,当然赵皇庭没有明白,但是那天之后赵皇庭却一直觉得蒲贤生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的,但是没想到这个问题蒲贤生也不知道,其实赵皇庭不知道这个问题所有人几乎都不知道。
“你说自己知道,自己就知道。”老道说话间抬起头看着坐着的蒲贤生,老道身着邋遢,所以脸上难免有些泪痕做忠臣模样,一时之间竟然让人觉得有些仙风道骨。
“那你说桃山有人知道么?”
“桃山高不知几丈,陶夫子兴许是知道的”
“那他岂不是是天下最厉害的修行者?”蒲贤生除了售卖故事的时候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以外,其余时候由于微胖的脸颊加上较大的眼睛,总是让赵皇庭联想到某些镇子上面的可爱小孩,所以总是严肃不起来,这个时候却破天荒的有成年人的模样。
“少主是天才,所以少主应该也能明白。”地上跪着的道士又低下头去,语气中带着乞求的味道,让赵皇庭联想到街上的乞丐伸手向行人要钱时候的模样。
老人总是容易成为弱势的群体,老人总是看尽沧桑,所以老人总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尊敬中又夹杂着怜惜的感情,于是乎,虽然地上跪着的老道士穿着邋遢,但是赵皇庭在老人说话的时候带着这种乞求语气的时候也有些可怜这个老人,赵皇庭端了一碗面条放到老人面前,转身又去收拾自己的厨房。
恰巧,胖子往往都或者因为自己的身材原因表现出某种超乎常人的胸怀或者说包容性,于是乎,坐着的蒲贤生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你说我是怎么天才?”或许是在京城的某些经历导致蒲贤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于自己的定义,所以才这么说。
“十五岁通读道藏,十五岁初境,十六岁入桃林,今年少主十八,修为想必更上一层楼。”老道刚刚端起面条,瓮声瓮气的说道。
“通读道藏,刚才给你端饭的这位比起我还要厉害,修为,桃山不知有几位先生?”蒲贤生此刻沉浸于自己在京城的一系列经历的时候,在厨房收拾碗筷的赵皇庭却猛然一惊,放下手里面的碗筷
自己读的书什么时候成了道藏,赵皇庭清楚地知道,自己虽然是在道观长大,清水镇的道观也是货真价实的道观,但是那些书却从来都是常见的书籍。
无数藏书何时又成了别人说的道藏!
院子里面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赵皇庭的惊讶,两人则继续自己的话题。
“天下卧虎藏龙,但是少主确实是龙虎山有史以来记载过的最为年轻的入桃林的修行者。”
赵皇庭知道入桃林是什么意思,修行中的一个境界罢了,但是却不知道相对应的时间之类的具体概念,此刻听到有史以来,赵皇庭才意识到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天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赵皇庭在自己道袍的前襟擦了擦洗过碗的手,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院子里面两人的对话。
但是很可惜的是,两人的对话在之后就没有什么营养,都是蒲贤生一味拒绝,而老道士苦苦哀求之类的话。
赵皇庭当然清楚的明白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道理,赵皇庭也知道自己和蒲贤生的关系约莫就能算作是知己,两人都极喜欢读书,同时又读过许多的书,赵皇庭自己不喜欢说话不爱与人交流,恰巧蒲贤生虽然不算内向,但是却也不怎么擅长于与人交流,所以归根结底,两个人可以算作是一类人。
但是赵皇庭总是能算作是一个有些自私的且像猫一样的年轻人,至于赵皇庭对于做事情的耐力,读书的时候就可见一斑。
所以赵皇庭并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父母这样一个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期望,至于修行,赵皇庭更多的是想把它作为一个手段。
赵皇庭在之前听到蒲贤生关于修行的论调的时候就十分疑惑并且好奇,很好理解这种好奇,就好像乡野间的人一直向往城里面大老爷的生活,一时之间有了发财的门道,却不得法,于是便不择手段。
“我想登桃山!”蒲贤生的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强烈的欲望。
“桃山不一定比得上草庐!”
其实至于两者之间孰高孰低当然没有定论,赵皇庭也不知道草庐,但是很清楚的是蒲贤生大概是被说服了。
于是蒲贤生推开厨房的破门扳,对着刚刚站在灶台前的赵皇庭作了一辑,转身离开。
蒲贤生与老道士就这般上路,留下赵皇庭一个人在小院,赵皇庭其实还没有清楚的看到老道士的模样,因为他的心思全都在对于修行的好奇以及急切的探求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