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
【你是王!】
【王......】
自阿卓记事以来,森林,他是从未踏出过一步的。师父从森林边缘捡到他,关于身世,阿卓确实是好奇过,不过渐渐的也就不再在意了。
师父虽然长了人的身子,头却是属于龙兽的。一颗黑色的大脑袋,眼睛瞎了一只,头上的犄角也满是裂纹。
他问过,却只能得到一片静默。
虽然师父已老态横生,干瘦的身子也从未挺直过,但他却教给了阿卓很多很多东西,对于一个活了三万七千岁的龙兽来说,他能教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阿卓只能囫囵记下师父所说的每一句话,至于深入的理解,确实是无能为力了。
一老一少在森林中共度了十年时光,时间的流逝使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娃长成一个半大孩子,有些瘦削,却十分清秀。
两人的生活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师父常坐在一颗大树的枝桠上,手上抚摸一枚鲜红色的巨蛋,目光怔怔的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卓则在不远处一遍遍温习师父的传授,时不时地看看师父黑色的大脑袋,倒也不知什么是枯燥乏味。
阿卓偷偷的摸过那枚巨蛋,冷冰冰的,不知会从里面钻出什么。
后来,阿卓就再没碰过那枚蛋,直到他出了森林。
那天,像往常一样,师徒二人正做着自己的事,突然,师父痉挛着从树上跌落。急忙跑过去,发现师父的双角竟凭空大了一倍,黑色的脓血从那只瞎了的眼眶里流出,身体萎缩,却紧紧护着那枚蛋。
【师父,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的将蛋扔出去,滚到阿卓脚边,随即用尖利的指甲划破胸口,蘸了心头血在空气上虚画了几笔。之后,灯枯油尽般,师父缩成一团,连颤抖都没了力气。
阿卓抱着蛋愣在那里,虽说师父的身子一向看起来都比较干瘦,但虚弱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眼前一花,瞬间,阿卓便到了另一个地方。
下意识的向前冲,却发现自己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阻挡在外面,无法再前进一步。
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静寂的森林,一块残破不堪的石碑斜斜的躺在他的脚边,上面依稀可辨【迷之森林】这四个字,这就是他一直居住的地方吗,静谧的令人胆战。
【师父???】
夜幕悄悄降临,不知是不是错觉,手中的蛋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深深的望了一眼森林深处,阿卓离开了。离开,是为了变得强大到足以进入森林。
沿着最为宽广的一条路一直向前走,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便到达了一个小镇,高高的屋顶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黑暗祛除殆尽。即使是黑夜,镇上的人们也都活跃着,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身边皆围绕着奇形怪状的兽族,或高声阔语或低声呢喃,总之都在说一些阿卓听不懂的话。
【这里,有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吗?】
几乎一天都没有进食再加上赶路消耗的体力,况且他又处于长个子的年纪,阿卓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随手扯住一个人,问出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呃,你说啥?”那人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阿卓。
阿卓见他没了下文,心里有些小小的郁闷。
【吃饭。】重复一遍且加重了读音,好让对方听清。
“小盆友,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呢哥哥还有事,所以说我就先走了,拜拜。”
说完飞身跨上一旁的大型兔子,扯扯兔耳朵就要离开。
阿卓见这个大男人叽叽咕咕的说完一通鸟语后就要骑着兔子上路,心里一急,伸手一把抓住了兔子尾巴,想让他留下来。谁知那兔子竟一个激灵一蹦数尺高,看样子把它的主人摔得不轻。
阿卓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兔子要造反吗?它想推倒主人自己当家做主吗?
“小丫头,你到底想干嘛?”
灰头土脸的某人一个怒吼,他本想飘逸绝尘而去,不料现实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啪啪响。
【抱歉啊,但我想知道在哪里能吃到东西。】
阿卓抱着蛋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还没吃到东西就被眼前这个接近暴走的男人给吃了。虽然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从表情上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分吧。
“说的什么鸟语,赶紧抱着你的蛋滚蛋!”
【吃饭。】
“滚蛋!”
【吃饭。】
“滚蛋!”
在一人平静的陈述,另一人愤怒的咆哮声中两人僵持着,不是他不想赶紧离开,而是根本走不了啊。他的腰带现在就被那个小鬼头紧紧拽在手上,但凡他一个奔跑的命令,黑土撒开蹄子跑,下一秒他就要裸骑啊。
尝试各种办法,扣抓掐挠,可那只小手依旧纹丝不动。
“呦,咱小黑长本事了嘛,都会欺负小盆友了。”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突然在黑木耳朵上出现。
阿卓默默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轻,轻点,好姐姐,耳朵要掉了。”
被叶子从兔子上揪下来的黒本恨恨的瞪了一眼阿卓,顿时被气得吐血三升。神啊,他究竟是对她做了多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才会得到那么一对委屈加谴责的小眼神。
“待会儿再收拾你。”
叶子对黑本挑挑眉,摇曳生姿的走向阿卓。
“小妹妹,你怎么还不回家呢,外面可是很危险的哦。”
弯着腰捏捏眼前人这白嫩嫩的小脸,心中不由感叹,这妮子长大了指定又是一个祸水,啧啧。
黑本额上的黑线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怪阿姨,外面才最危险吧。
【吃饭。】
“啥?”
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云淡风轻了。
“小黑,她说的是什么?”
“我就是因为听不懂她说的话才被卡在这里的啊!”
阿卓心中的小人泪流满面,这两人叽里咕噜的到底在说什么呢?
“算了,把她带回去吧,让一个女孩子呆在这里也不太好。”
转头面对阿卓。
“小家伙,姐姐要把你带回去,你不反对的话马上就要出发了。”
【吃饭。】
阿卓无力的重复再重复,他们难道与自己不是一个物种的吗,可自己各类兽语也还不错啊。
叶子没听到反对的声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小公鸡变成大公鸡,拎起阿卓放在身前。
阿卓抱着蛋,呆呆的没有反应,这两个人要把自己带走吗?
挣扎着要下去,却被叶子一把按住了脑袋。
“听话。”
再不顾阿卓的反应,一声呼啸,三人两骑,一路向西。
颠簸中,阿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便看到一张偌大的笑眯眯的陌生的老脸。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发音极不标准,甚至只能算是生拼硬凑的字的罗列,但阿卓还是听懂了。惊喜的睁大双眼,这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看到他的反应,得意的捋捋胡子,颠颠手上的那本极为厚重的书,满脸笑意。
【我的蛋呢?】
一把揪住那人的胡子,阿卓的脸色由红转白,适才的喜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蛋?是那个吗?】
顺着老人的目光看过去,一枚红色的巨蛋正静静地躺在一直兔子的肚皮底下。
本来孵蛋这事是轮不到她一个兔子来做的,但这枚蛋实在是太大了,而学院里的战斗鸡们又全是公的,不愿干这女人才干的活。无奈之下只好把她这个纯洁无辜的小兔子拉来当廉价劳力,呵呵,一只兔子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松了口气,饥饿感瞬间袭遍全身,不好意思的收回手,眨眨眼。
【有吃的吗?我真的好饿。】
【有有有,想吃多少都有。】
小老头乐呵呵的应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桃木梳,细细的梳顺自己被弄乱的胡子。
一阵风卷残云,食饱饭足的阿卓抱着蛋,盘腿坐在床上。那兔子见自己被解放了,欢欣的嚎了几嗓子,变成一般兔子大小,咻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老人是兰草学院的院长白鸟,见过不少风浪的他第一眼就看出了阿卓的不凡。不单单是从他身上的衣服,如果他没有感应错,那一定是在四千年前陨落的斗骑王恺的战衣,虽不知如何会穿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但衣服是货真价实的,而且那个红色的蛋上面的巨大禁制传出的恐怖力量,令他感到一阵阵战栗,想要不由自主的臣服。听到那两个学生的表述,尝试用古通用语与他交谈,没想到还真的可以得到沟通。
【你从哪里来?】
小心翼翼的问出,从那两个学生的叙述中他大致可以猜出答案,心底又有些迟疑。
【迷之森林。】
歪着头,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一股傻傻的孩子气。
惊骇之色终于浮现在白鸟脸上,不过只有一瞬便被强压下去。
【谁和你一起呢?】
【师父啊。】
【师父?】
白鸟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有些难以置信,究竟是如何的胆大包天才敢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居住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