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王乔祺正欲出门,车夫一干人便紧紧凑着,唯恐跟丢了乔祺。乔祺特意绕着弯走,可转来转去,也甩不掉王老爷的眼线。他实在无法,只有暗暗自嘲:狂放不羁了那么多年,如今倒和犯人一般被人锁着绑着,我王乔祺居然有今日!王家是一个牢笼,王家实在是一个逃不出的牢笼!他忽然想着自己是王家少爷,底下人为着王老爷的威严犹如此对待,也不知蓁蓁现在如何,不知王老爷会不会使手段对付她。他顿时担忧非常,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蓁蓁所在报社方向走去,到了转弯口,他瞥见王家随从的身影,不由苦笑着停了脚步,无可奈何地问着车夫:你们究竟要跟着我到什么地方?难道我不是王家的正经少爷?车夫略带歉意地摆摆手,却又不留情面地答道:“老爷吩咐的,少爷别让我们底下人做不了人。”王乔祺无法,向着报社的方向又望了望,终究掉头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远远地便听见家里一片嘈杂人声。问了门房才知是楚原来访。王乔祺诧异:楚原若来找我,直接在报社不就行了,何必来家里人多嘴杂?还是,他来找爸爸?难道爸爸是找楚原说蓁蓁的事?蓁蓁!王乔祺疾步入内,正赶上楚原告辞,二人撞了个照面。楚原脸上淡淡一笑,王乔祺心中的担忧这才减了几分:看样子蓁蓁是无虞了。
“怎么样?我爸爸和你说了什么?”王乔祺拉着楚原往外走,示意随从众人退下,随从见已经到了王家,便怯怯地退了。
“你爸爸已经知道蓁蓁和你要去法国的事情了。他找我,是想让我劝劝你。你留下来,让蓁蓁走。”楚原悄声说着,生怕王乔祺接受不了大声叫嚷起来。
“蓁蓁走?”果然,王乔祺顿时急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孤孤单单,一个人在法国没有依靠,你让我在上海怎么放得下心?你居然也傻了,难道你觉得这样做妥当?”
“你别急,”楚原安抚他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刚才王老爷都和我说了,看样子他是无法接受蓁蓁了。如果你擅自把蓁蓁带到法国,一切就完了。你爸爸的权势和手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至于蓁蓁,你大可不必担心,法国是个清净之所,我在那有朋友,大可给她安排个事做,而且我会和蓁蓁一同去。有我照应,你难道还不放心?”
“你也去?”王乔祺皱着眉,狐疑地看着楚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声调都变了,“楚原。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楚原不解。
“我爸爸究竟为什么会知道我和蓁蓁的事?本来一切都打点得好好的,只有你知我知蓁蓁知,他怎么会知道?”
“你怀疑我?”楚原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辩白道,“你居然怀疑是我说的?我和你多少年的好兄弟,没想到你居然一丝信任也不肯给我,白费了我对你和蓁蓁的一片好意。且不说我和你的交情,王老爷若想知道什么,他哪里用得着我来告密?他在上海势力那样大,只怕在报社、船局也有熟识的人,要窥测你和蓁蓁的行踪还不是易如反掌?”
王乔祺细细想着有理,前几日确见楚原为了自己的事奔波劳累,不忍伤了楚原的一片真心,连忙道歉说:“是我一时急糊涂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我原想着你曾经那样爱慕她,我生怕你抢走了她。”
楚原摇摇头:“我爱过她,但那是以前了,现在我只当她是小妹妹。她爱的是你,我便会成全了她。你放心,到了法国我不过是替你照顾她,绝不会做出丝毫越矩之事。你也应该相信蓁蓁对你的心意。”
王乔祺点了点头:“只怕将来难有再见之日”。
楚原眼神瞟了瞟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后,压低了声说:“你放心,蓁蓁先出去,你过一阵子等你爸爸气消了,你央求你妈妈劝劝他,到时候再来法国也不迟。实在不行,我在这边接应你,只做个障眼法,让你和蓁蓁离了法国,你爸爸总不能满世界找你吧!”
王乔祺满眼感激地看着楚原,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