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在密云坊找细作？”朱西平拉开厢房门，把廊上两个店小二叫了进来。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看上去三十多岁，高的那个颈部还有块胎记。
两个人自报了家门，小个子叫大天，大个子叫二蒙，打从这一行客人来到密云坊，他们便认出了朱西平。原以为掌门人私下里会有些吩咐，就候在门口，随时准备听从差遣。
“送饭菜酒水进来的，可是你们？”朱西平问道。
两个人纷纷摇头，任谁进了厢房，只要不瞎，都能分辨出端倪。“是小崔吧”，大天与二蒙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对，小崔，崔一楠，饭菜从灶上到桌上，除了炒菜师傅外，只经过小崔一人之手，可无论是其中哪个人，都不知道这菜是端给门主的。”
“但这酒水，是你们老板自己送过来的。先前他还特地与我们介绍，说这桃花蜜清甜，多饮些也无妨。”林潇白道：“朱君子，店主的人选，应该是阁下亲自核定的吧。”
“不错，他叫狄秋潮，是我的亲信。林城主是觉得毒药落在了桃花蜜中？秦庄主并未饮酒……”
“下毒之事总是令人防不胜防，有时候是吃了什么会中毒，有时候是不吃什么会中毒。”
“难道这酒反而是解药？”
“下毒之人一定非常了解九儿的饮食习惯，例如滴酒不沾。也怪我大意了，适才九儿心神不宁，或许正是受了毒药的影响。”
“所以。你才怀疑是我安排落的毒？”
“如果是阁下吩咐手下落毒，事情倒也好办，至少在下只需要考虑如何对付一方敌人。而现在的局面……依在下之见，只怕连阁下都已经失去了控制。”
“只是一个小小的细作，林城主未免夸大了。”
“那请大天跑得利索些，把狄秋潮和崔一楠都叫来此处吧。”
朱西平向小个子点头表示同意，那小二便出了门，咚咚咚地跑下了楼。
“在解这个谜题前，我有一问——”
“朱君子是想问，林某以何判断细作之事？其实不过猜测罢了”，林潇白说道：“你看这台面上的菜肴，配以桃花蜜，恐怕不那么合适吧。要是些口味清淡的菜色，与桃花蜜共同食用，可以相得益彰，然而这些菜肴均是汁多味美的，反而会将桃花蜜的味道掩盖掉。因此先前共饮之时，你我并未夹菜。”
“仅此而已，城主就认定密云坊出了细作？”
“在下推测有三，第一是阁下差人落毒，是故阁下吃什么，在下便吃什么，这最安全。不过依阁下的反应来看，此事并非贵派所为，这一推测便排除了。第二是细作落毒，敌人已遣细作混入密云坊，做出今日之事来。之所以在下更担心这种情况发生，是因为以五圣门的势力竟然被人渗透至今而不知，更因为密云坊如此隐蔽，竟被敌人发现继而深入布局……在下实在不愿相信，除了我梅津城，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支势力……”
朱西平干笑两声问道：“那第三呢？”
“第三和第二，差是不多，但阁下听着要更不快了”，林潇白顿了一顿说：“朱君子自己的人叛离了五圣门，替他人当了细作。”
“所以才要急召狄秋潮和崔一楠？”
“是啊，只怕大天不够利索，让那两人跑了，或者太过利索，跟着那两人一起跑了。二蒙，你说是不是？”
黑黑瘦瘦的男子慌张起来，转身要走，却被朱西平用隔空点穴的手法定住了身体。
“看来是第三种情况了，这些人是冲着九儿来的”，林潇白轻轻地摸了秦川的额头，很烫，她的身子，也很烫。
朱西平走到二蒙面前，提起手来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你说，是什么人指使？”
朱西平这手并没有想得到答案，直到把二蒙掐得透不过气，他才甩手把这大个子扔到地上。
朱西平一脚踩在了二蒙的脸上，不等二蒙做出呻吟的反应便大声喝道：“老老实实说，到底是谁收买了你们？”
“是……是仙踪居……”二蒙的声音满是颤抖。
仙踪居？
林潇白与朱西平对视良久，摇了摇头：“仙踪居远在西域，主祭紫微帝。”
“不错，他们甚少涉足江湖，非常神秘。”朱西平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叛徒说：“这仙踪居怎么买通的你们？”
“小的……小的只是听差办事……”
“哼”，朱西平把脚移到二蒙颈部胎记处，用力一踩，踩碎了他的脖子。
“啊——”瑜瑶失声尖叫，吓得把头埋进了平哥儿的胸膛。
“姑娘家江湖阅历浅，朱君子勿要责怪，林某见这两个小二说话闪烁其词，才妄加猜测。可阁下这就把人弄死了——”
“我五圣门容不得叛徒”，朱西平斩钉截铁地说：“这两人的闪烁，城主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他们只说了崔一楠而未说狄秋潮吗？”
“阁下明鉴，确实如此。人总是会刻意地隐藏至关重要的消息，我们知道问题在酒里，而他们却只说上菜的程序，这说明他们心里清楚酒水有问题；同样的，他们说崔一楠过手了盘中餐食，却只字未提上酒的另有其人，不是刻意隐瞒又是什么。不过，阁下也够狠的，留着慢慢问话，不是更好吗？”
“看他的样子，也未必知悉多少内情。你说那几个叛徒已经跑了？”
“十之八九。”
“此话怎讲？”
“如果狄秋潮是仙踪居的人，密云坊一早就易主了，正如在下先前所言，此地已经不受朱君子的控制了。”
秦川仍在林潇白的怀中睡得昏昏沉沉的，林潇白向平哥儿使了个眼色，平哥儿心领神会，扶着瑜瑶在离尸体稍远的地方坐下。
“不受命于五圣门，便是受命于仙踪居。仙踪居在江湖上可以保持神秘的姿态，不仅因为他们远在西域，而且他们很少用外人。在下猜测，仙踪居用狄秋潮时许了条件，让他短时间内悉数清缴密云坊内的五圣门人，除留下几名亲信，其他均由仙踪居人替换。狄秋潮明白仙踪居不会真信他，也清楚阁下的脾气，若是事败，他既没有义务替新主子保驾，也没胆子在旧主子面前露面，除了跑，无第二条路可选。”
“这是他咎由自取，枉费我多年的信任……”
“有时候背叛之事或是出于无可奈何，当事人也未必甘愿为之”，林潇白看着桌上酒菜说道：“这酒水配菜如此不和谐，只消换成寻常佳酿便瞧不出破绽，这是狄秋潮留给阁下的暗示吗？阁下太冲动了，若是留了二蒙的活口，就能听到隐情了。”
“隐情又如何？照你说来，密云坊上下都是仙踪居的人手，我要自保自是不难，倒是你们，该如何应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