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也是生的极美。”镜子倏尔化为尘土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径直向我走来,眼神犀利甚至逼迫着我:“那婆子的汤还真是厉害,让你忘了一切不说,还叫你疯魔了。”
“你有话就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我盯着她,不让分毫。
“我猜你一定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脸是同一张。”她露出了邪魅的笑容,让我不禁寒颤。
“你若是想告诉我,那你就说吧,若是不想说,便不说。”我心里被她盯得发毛,可是却不退让一步。
“你随我来,我先让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背过身去,还是拿着那支白烛,轻薄的红纱衣拂过身旁,幽暗的白烛在两侧恍惚不止.
我随她而去,向着更深远的地方走去,白烛在身旁向后渐远。没留意的,身旁已经没有了白烛,但是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远处,更远处,我看清了,那是弯弯曲曲的石阶路。其下,透露出微微的青光,幽然阴森,让人望而止步。
“沈寒秋,你来看一看。”她说。我随她来到石阶旁,她又说:“时间太久远了,你得向更远处看看。”
我极目远眺,远处是旗袍佳人,更远处是胡马纷争。“这是……”我吃惊着,不敢再看。
“所有的故事,都在这里。所有无辜的,受创的,算计的全都在这。”白烛摇曳,她的泪水轻轻落下,但烛火仍然不烬的燃着。
远方还有轻纱羽衣,在远处汉服华丽,再远……再远……那是……
秦王。
在梦里,我看的清楚,醒来后,我却记不得。就算迷蒙,朦胧间,我也分辨不清。秦王,秦王的那张脸,那是金乌啊,分明是金乌。
“你看到了吧,那是金乌。”李夫人说,“来,在随我来。”她声音似乎哽咽,我却没有心力去想她。
我随她穿过丛丛人云,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小心些,他们可不全都是善类。”她叹了口气。
呵,看来不是丛丛人云了,而是阴阴鬼魂了。有的张牙舞爪的想我奔来,李夫人手一挥将他们打散。有的只是冷冷望着我,漠然到让我骨寒。
耳边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从马背民族的高呼到汉人华服的吟唱,从征战连年的饥寒交迫到盛世太平的莺歌燕舞。
她忽然止步,说:“唉,说来也不是谁的错,可是我总要找一个人来怪罪。这里,是我的时间。”说罢,她轻扯我这格格不入的T恤,将我拉下深渊之中。
耳边不止的风声让我不知该去向何方,她还是牵着我,将我向更深去带去。眼前还是无底的黑暗,耳边的风声忽然断了,只听得一声叹息。说来有趣,叹息止了,我与她便着了地。
眼前的黑暗仿佛如同潮水,慢慢的退去。随之而来的,是婴儿的啼哭。
“你该知道,我有两个哥哥。”她说罢,我便向她身前看去。
两个男孩子围在床边,看着啼哭的女婴不知如何。一眼看去,倒也真是可爱。
“我家族世代为倡,二哥李延年随着父亲学艺,弹琴高歌皆是好手。大哥李广利却不喜欢这些,原本与父亲父亲弹琴,后来却随了一个师傅打打拳脚。而我,善作舞,常与二哥一起作曲起舞。”
她摇了摇头,拉着我向着身边一面铜镜中走去。真是奇特,我们竟是从铜镜之中穿过。随即我望见的,是一座茶楼,高大华然。
“那年,二哥犯了罪。父亲哥哥到处奔走。”她似乎陷入痛苦之中难以自拔,不禁声泪俱下。“我善舞,常来看我的达官贵人也有不少。我身份卑微,但还是无可奈何的去央求他们为我哥哥谋求一条生路。可他们一个个,一个个都是吃人的,他们全都是一个样子。要我入府做妾,其中更不乏白发六旬,简直是恬不知耻。”
“后来呢?”我问。
“入夜了,我走投无路,只得在街上游走着想先回家,却偶然来到了这里。”这里,便是那巍巍然的茶楼。“我素来只在城南,可却从不知这里有这样一座茶楼,我便进去歇一歇。”她回头看向我,神眼哀痛,“我在这里,见到了金乌。那时,他告诉我,他叫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