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玄可是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高鸣就只能这样任由他熊抱。白浩玄其实比高鸣还要低一点儿,但是常常锻炼让他的身材快要比肩健美人士了,那粗壮的胳膊光看看就能想到肌肉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高鸣目送医护人员送女孩去医疗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松弛下来,高鸣的双脚都软了。白浩玄松开手,拍着他的肩膀:“你这个混蛋,居然没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高鸣有气无力地说,“我可是立志要当万年鬼的人,怎么能这就抗就不住呢?”
“我看是千年的王八还差不多。”白浩玄笑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张中智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插嘴道,“这个避难所是谁掌握的?”
白浩玄说:“这个好说,我带你们去见大队长。”
“先不用了吧?”高鸣说,“我想先找找我爸妈。”
张中智点了点头,表示也有同样意愿。白浩玄只好作罢,不过他提醒说这个几率很小,整个市区有近二十万人,而这个避难所里有五公顷,原来是荒废的体育中心,按照目前的统计只容纳了大约七万人。高鸣看着白浩玄这么平静,一点儿也不难过或者焦虑,想着他的父母大概都相安无事。冲他微微笑,也算是祝福了。随即,两人涌入了人海。
这时,一名解放军战士走过来,对白浩玄说:“大队长要见你。”
白浩玄没想什么,就径直走上了室内体育楼。他绕了好几层楼梯才来到顶层,走进了广播室。广播室里一列长龙排起,排队的人无一例外全部穿着军服,肩上显示他们的等级各有不同,从列兵到一杠三星,每个人都拿着厚厚的纸。白浩玄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走到了播音台旁边的桌子旁,一个剪着板寸头,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双眼就像扫描机掠过一张又一张文件,然后用蓝色钢笔批注。他的肩上挂着两杠一星,这表明他是少校级别的军人。
他见到白浩玄上来了,就放下手上的文件,抬头说:“怎么样?群众们是否稳定?”
“您一声广播之后,大家就都安静了,现在没什么大问题。”白浩玄回答,“我想他们对于这个避难所还是不够信任,总怀疑它坚持不住,这还是根源。”
“不错,分析得不错。”少校说,“我现在要给你一个任务,队长。组建一支团队,宣传我们避难所的防灾水平,抚平群众心中的不安。当然,如果这支团队可以随时投入小型应急事故的处理,那就更好了。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食物,水,还有和外面的联系。”
“少校,用不用向大家说一声这个灾难的问题。大家不知道灾难的起因,心里总还是会有不安。”白浩玄问道。
“不用,你也知道,最近几年我们中国发生过几场大地震,当时很多人在废墟下恐惧于大自然的力量而近乎绝望,放弃救援。即使我们挖到了他,他也不怎么配合,所以大家不知道,还会更好一些。”少校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又埋头看文件。
“是。”白浩玄扭头走了。心想该找那些人来帮忙。
他走下楼梯,看到群众已经基本稳定。有的人在缓缓抽噎,旁边围着人安慰他;有的人相互抱在一起,不愿分离;有的人茫然若失,眼神空洞。白浩玄每看到这样的人心里就会一痛,里面的酸水流出。
他走了两圈,想找到高鸣他们。可是看到网球场旁边一群人围在一起,心里好奇走过去看了看,才发现是有人在打架。他想这还了得?刚有了点儿安稳,暴力氛围就流传开来可不好。可是进去才发现,打架的是高鸣和赵子鸿。
他跳上去,抱住高鸣的腰拉开,同时喊着:“赵子鸿退后。”
赵子鸿倒也知趣,退了开来。高鸣喘着粗气,半天才平复。众人渐渐散去,他坐在架子旁边呆呆地看着顶棚的大灯。白浩玄想问问,不过也明白大概是没有找到父母。耗了一会,白浩玄才说:“没关系,这里有七万人,找不到不代表就没有。”
“哎。”高鸣没有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嘲似得摇着头。泪水在眼睛里反复打转,就是不掉出来。
白浩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在旁边也坐下。过了一会,高鸣说:“他们死了。”
白浩玄说:“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他们。”
“我有个发小,他的父母逃出来的时候见到我的父母了,他们说我的父母在他们面前时,一栋楼塌下来,全部砸在了他们身上。我父母最后的话是,让我好好活着。”高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现在还能怎么办?靠自己啦!靠自己啦。”
高鸣的气息慢慢降落,就像折翼的鸟儿从树上落下。
“愿意加入我的应急小队吗?大队长要我组建应急小队。”白浩玄说。
“哈。”高鸣突然笑了出来,“好好活着,当然要做点儿事。不过我现在想安静一下,不想做任何事。”
“安静是谁?”白浩玄想鼓励他,说了个笑话。
“梗太老了。”高鸣没有笑,甚至根本没让他说完,然后起身走了。
白浩玄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刚来避难所时也是这样的。要不是大队长的鼓励,他大概也会四处打架去发泄吧?
过了一会,张中智走了过来。白浩玄看了看他,问了句你父母还好?张中智坐到他的旁边,说父亲不在了,他为了救母亲牺牲了。白浩玄甚至惊讶了,说:“那你不快去陪陪你母亲?”
“我妈说了,陪着她也没有,还不如出来做点儿事情,让大家都好一些。”张中智说。
“好棒的母亲。”白浩玄说。
此时高鸣走到医疗区,透过门上的窗户看着那个女孩,女孩还在昏迷,因为失血过多。沉睡的她是那么安静,恬淡,让人不忍心打扰,好像破坏这一份平静是一件罪恶的事情。高鸣此刻觉得自己就像孤魂野鬼,失去了所有人。所有的朋友父母要么健在,要么失去一个,但至少还有一个依靠,只有他,一个人徘徊在这空旷的避难所里,寻找自己的依靠。
“不行,我不能这么脆弱。”他对自己说,可心还是那么累,怎么也振作不起来,“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但身体就是无法发出一丝力量。
“我要当一个依靠。至少是你的依靠。”高鸣看着女孩,心里暗暗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