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以为自己可以从生活的一个阶段迈向另一个阶段而无需改变自己,这是最完美的自我欺骗。
入夜,云梭离开了朝歌,去寻找商铃兰他们一行人;他认为,起码,自己得去看看状态不明的梅君影。
在野外,他们已经和接应自己的仆从队伍会合,只待明日返回新族落,由梅君影的追随者和商铃兰的部分家人构建而成;而杜元铣则在途中告别,返回家乡,浩浩荡荡的朝歌一战,以这几个老臣的失败告终。
云梭守在邻近的山头上,不时观察梅君影的动态,以及,商铃兰等人的现况,同时,他也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朝歌城外,一个小山丘,突然笼罩在一层界制中,里面只有一个人,云梭,他展开了鬼厄之灾,对阵内的容纳的残破进行严格遴选,好在,他需要寻找的对象较那些妖鬼残骸要独特的多,也没耗费太久,凑足了青离夫人的部分灵体。也只有这部分罢了,当时,天地之间,没有使灵体轮回的机制,所有的转世都是那人有意为之,对于做不到的人,灵就像是河水一般逝去,逐渐破碎、消失。
近十年过去了,闻仲的妻子青离,被无情的天地风化,本就剩不得多少,更被申公豹一搅和,支离破碎,流散在血雾之中。云梭当时靠耍手段才有时间吞下这恶心的血雾,也没来得及梳理,便被闻仲狂追猛打——当时他也没把握分离出这么多的碎片,也便什么都没说,却没想到闻仲会如此疯狂,和他性命相搏。
即使在2000年前,把逝去的灵拼装起来,再催活的本事,也不是很难学到。只是这样一拼接,对方就丧失了天然的属性,这是对灵体存在层面上的侮辱,所以,即使是深爱的人死去,那些有能耐做到这件事的人也不会这么赞同如此行径,除非,已经爱到痴狂、爱到麻木,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里刚好有一个特殊情况——云梭当年便是为了得到这份别人不愿使用的能力而入了魔道,结果却没能复活想复活的人,从此走上极端。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我又是谁?”果然,破镜难圆,因为素材的缺失,青离夫人已经无法还原了。
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却造就了一个失败的作品;这种打击,也就比当年淘尽整整一条河的死魂,却仍旧一无所获的天意弄人好受一点。
看到云梭失落的神情,那个新聚成的灵体也显得疑惑,但她还来不及发问,灵体就开始发生变化,忽隐忽现,或虚或实,感觉处在毁灭的边缘,云梭本来也不在意,但是,世上的事从来不会那么简单。
云梭呆呆的起身,两眼直楞楞地看着这越发不明显的灵体,晃晃悠悠地走近,口齿已经不清楚了。
“公……公主……怎么……怎么会是……会是你……”
那灵体还是消逝了,彻底破碎,消弭于无形。
而在她消失之前,却给了云梭极大的撼动——她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让云梭认定她的身份是真实的。
“龙石·剑卫!?”
对,龙石,云梭当年的名字,也就是两千年前,宛丘国神裔公主——夕雾的剑卫。
……
整整一夜,云梭空等着天亮,脑海中混乱的记忆仍旧混乱,他能记起的片段也只能验证刚才的事实,至于公主对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铃兰花田里那个应该是自己妹妹的少女究竟长什么模样,还有其他诸多做人时的事情,被他遗忘得太多了。
然后在太阳出来之前,他还是困倦地睡了过去,等到睁开眼,昨日消耗的灵力已经由“落星”补充回来,身上的各种暗伤也复原,唯一没法恢复的,只有彻底消弭的青离夫人/故国公主,至于二者身份的重叠,他暂不想详查,因为不论结果如何,她已经彻底消失。这事,也被他怪罪在自己身上,反正,罪孽早已不止这些,还有什么不能承担的。
云梭躺在地上,无端苦笑,凄神寒骨。
……
与云梭不同的是,山下渡过重重危机的二人,已经幸福在望,只要笑着走下去就可以了。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不再跟随那俩人;关于自嘲的乐趣,他深有体味。
“如果是他们,跨界谈个恋爱什么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又回头看了看再次启程的商、梅二人,终于,还是打算离去了。
云梭就这么在路上走着,没有什么特别,和普通人一样;普通人或许还会有行李,他不用背负什么,只需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另一方面,梅君影和商铃兰乘着车辇,向着新族行进,虽然此时的梅君影表现得和平日有些不同,但这并没有让商铃兰产生什么怀疑,更让她觉得是因为彼此更加熟悉了,才会开始出现态度上的转变。
确实,梅君影心性变化很大,但他和当年的青离夫人还是有所不同。其一,他是白鹿化身,与青鸟化身的青离夫人不同,禀性更接近于人(老话: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狍子的区别都大);其二,他是男性,在父系社会中,处于人群里中地位较尊崇的阶级(不只是受到爱人的尊崇这片面的一点);其三,梅伯的身份尊贵,其孙梅君影不会受到强烈的阶级欺压,但当年的神祀之女却是奴役之人,二者内心需要对抗的黑暗是不同的;其四:梅君影因为需要保护商铃兰,而不得不保持警醒,而青离夫人却一直在闻仲的保护下,沦为跋扈之流而不自知;其五,梅君影有情敌,而青离夫人没有,所以她没有人的那种危机感……
只是,好景不长,梅君影留下的一摊子没有解决的事总算是来了——云梦山的禽兽们(没想骂人)察觉到朝歌城内被困的山灵出来了,即刻奔卷而来,浩浩荡荡的兽潮从四方道路围堵过来,为了如此似是而非的云梦山灵——梅君影。
奇怪的是,连天眼都不一定看得穿的灵体置换,这些山野间的崽子们又是如何辨识出来的?
如此骚乱,自然会让那个步行不过数十里的云梭察觉到,他,又会不会赶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