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越来越重,沉沉地压在头顶。已经走了一夜,众人都是疲惫不堪。
风吹树动,簌簌而响,仿佛魅影幢幢,偶尔有夜枭鸣叫,凄厉而短促。
遥遥地,墨子云望着前面溪水间一线飘摇的灰影。他目光如神,虽然在黑暗之中,仍然可以看出,那是一条长长的栈桥。
已经到了洛溪涧了!
过了栈桥,就到五里山,下山之后便是四通八达的官道,再走一个时辰便可抵达琛州,算算脚程,京机卫应该已在琛州等候。
他们弃了官道,连夜走这山路,可以省却一半时间,可却是比走官道更加来得凶险。而今墨云骑又颇有损伤,墨子云便下令休息一盏茶,然后连夜越山。
从昨夜到现在只顾赶路,连正经的饭也没吃上一口,夜小肆忍不住抱怨,死活不肯走。墨子云二话不说,揽了他上马与自己同骑,率先向那栈桥走去。吉祥如意想去制止也被墨日、墨暮两人拦下。
天际雷声滚滚,不时还有闪电划过。顷刻间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下了下来。
“下雨了,我不想和你一道走,山间树多,容易遭雷劈……”夜小肆还在聒叫。
“闭嘴,你若不想走,我便把你一人丢下,横竖他们想杀的人是你不是我。”墨子云成功堵住了夜小肆的嘴。
两人同乘一骑,感觉到身体上传来贴身的触觉,鼻间还有一股极淡的香气,墨子云微微一顿,再一次想到了他的那只小巧玲珑的玉足。一阵懊恼,自己这是有恋足癖不成,如此情景竟还想些有的没的。挺了挺腰背,与夜小肆保持一拳的距离。
墨子云停了马,前面便是洛溪涧,洛溪亦称落溪,溪中水流湍急,此溪很宽,上面架着一座栈桥,手臂粗细的铁链上铺着木板,宽约四尺,两侧各有三根铁链做扶手,山风强劲,溪水湍急,不时有水溅到桥上,桥体也不住摇,观之如巨蛇横波。溪流不远处便是一方峡谷深不见底,溪水垂直而下,犹如银河落九天之势。
墨子云翻身下马,示意10名墨云骑先行过桥,然后在桥头驻守,另3名墨云骑护着夜小肆和两个丫头一并过桥,自己殿后。若是,敌人来袭,那么这洛溪涧便是最好的下手之地。
前面10人过桥,安然无恙,轮到夜小肆等人过桥,眼看着距离桥的那一段越来越近了。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距离桥的那一端不过10丈了,夜小肆发觉身边有树叶飘落,怔然抬头,却见墨子云如影子般一闪便已掠上溪边一棵大树。
刚才他们穿过的那片树丛中,突然跃出数个人来,墨子云清啸一声,长剑已然出鞘,挡在栈桥前,衣袖飘飘,与那数人斗在一起。
那厢墨云骑也受到攻击,来人只有4人,却是功夫了得。10个墨云骑对付他们4人甚是难以招架。
夜小肆很纠结,现在的情况是退回去呢还是前进,亦或者待在桥上。显然三种情况都很危险。没办法了,看着这些人为自己拼命,总也是不好意思,忍着脚上的伤痛,将养了三日,勉强可以使上力,与吉祥如意两人快速过了桥,与那桥头的墨云骑一道应付这4人。
有了他们三人的加入,局势稍有扭转。然而这些人不似之前遇到的名门正派,使的功夫招招狠毒,且不留余地,有着宁可自己死也要你一道下地狱之势。故而已有多名墨云骑身负重伤。
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夜小肆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方,只等敌人全力一击,他手中银针出窍,刺入敌人手臂,银针上淬了毒。这是他为数不多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只6枚,藏于鞋底。原本不致命的伤,但因为有毒,那人的手臂瞬间漆黑,那人一看不妙,眼也不眨,挥剑自断右臂。点了自身几处穴道,知道自己不能再战,便向林中串去。
另三人看同伴断了一臂,加紧了攻势,纷纷向夜小肆袭去。夜小肆身形游转,把人往桥上引。在桥的中央与那三个刺客战成一片。其他人欲上来帮忙,三个刺客砍了一根铁链,另又碎了过桥的踏步板,只余一根铁链,更加晃荡不稳。桥头吉祥如意急的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夜小肆执剑单脚立于铁链上,问道“不知各位大侠何门何派,竟如此追杀于我?”
三人中一人开口答道“我们乃是听雪楼12大杀手,此番我们9人联手,直取你性命。另有三人埋伏于林中。不过我看你就此会死于我等之手。他们三人高估你了。”
“是吗?”竟是听雪楼12大杀手齐齐出动,听雪楼的杀手接单向来独来独往,只有刺杀失败,才会着另外人接受。且听雪楼接下的任务奉行的是不死不休。不知是何人,竟能让听雪楼破了规矩,楼中排行前12的高手一齐出手。夜小肆也是吃惊不已。
他脚腕处的伤痛加剧了,再这么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剑花飞舞中,夜小肆只得斩断了唯一的那根铁链。四人齐齐跌下水涧。夜小肆还想使踏雪无痕,越上水面,直飞上岸,只是脚腕处使不出一丝力,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另一边墨子云斩杀两人,重创3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战斗。
刹那间,墨子云白衣胜雪,飞身而出,一手拉着铁链,一手拉他入怀。其余三人纵使武艺高强,但也抵不过溪水的激流勇进,纷纷被冲走,落入峡谷。
岸上众人惊魂一刻,合力把他们两拉了上来。此时,夜小肆的脚伤加重,已经不能站地。吉祥如意两人更是急哭了,不住的问着痛不痛,仿佛伤在他们身上。
夜小肆疼的厉害,额上冒出冷汗,她自小最是怕疼了。刚才生死攸关,强忍着一口气,此时脸色煞白,看得墨子云心里微微泛疼。
刚才的一番打斗,马匹四下逃窜,众人都没了交通工具。
“上来”说着墨子云便弯下腰,示意夜小肆上来。
众人听闻,皆是一阵诧异,反观墨子云神色如常。
大人他改性子了,竟然如此品格高尚,从来都是对人不假辞色的,更别说是朝廷缉拿的犯人了。
这个冰块脸,一向对我黑着脸,怎么也开始做好人了。夜小肆心里暗道,自己如今走不了路了,墨云骑个个不是伤了胳膊就是伤了腿的。自己的两个俏丫头他可舍不得让她们干力气活。也便大大方方单脚跳上了墨子云的后背。这可是他自己要背的,更何况这脚伤最初是他伤的。
“前方不远处有个猎户的木屋,先去那里暂作休息。”墨子云背着夜小肆率先在前面带路。
这猎户的木屋是当时他们从京畿赶往苏州途经此处时发现的。
空上新雨后,空气清凉湿润,沿着山脊向上走,一路但见花树怡人,草色葱茂,树顶上鸟儿来去,一派生机。
不一会便到了那个木屋,木屋不大,容不下几个人,墨子云便把木屋让给了夜小肆主仆三人。刚才的大雨加打斗,大家都脏的跟泥鳅似得。最让人担忧的是墨云骑13人,4人重伤,怕是不能再走了,另外9人或多或少身带轻伤。
“啪”的一声轻响,一簇火苗在墨子云的掌中燃起,点燃了众人打起的一个木架子。火焰升起足有1尺高,散发着明亮而温暖的光晕。
大伙均围坐在篝火边取暖。
“这林子里还埋伏着3名听雪楼的杀手。”夜小肆淡淡说道。他真的想象不到自己究竟惹了多大的人物,竟能有这么多人都要来杀他。算上这三个一路上他们遭遇了4批杀手。且身份各不同,让人猜不出情况。
第一批是清尘观的臭道士们,他们常年居于蜀中,甚少搭理江湖中事,这次却是来了这江南。第二批是一批黑衣人,很普通的死士,根本看不出来路。第三批是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一向以侠义为上,他虽是个大盗,但在江湖上也颇有侠名,一向不予武林正派结怨。而这一批竟然出动了听雪楼排名前12的杀手,可以说是倾注了整个听雪楼的势力。
“排名第三的江湖人称黑寡妇,最善施毒,她下的毒无色无味。且此人善于伪装隐匿,常常是她到了你跟前下了毒,你还未有发觉。排名第二的名唤流星,他的剑快如流星,能做到一剑封喉而不见血。排名第一的现在还没人见过,只因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他至今未有失手。”墨子云眉头深皱,此番事态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兴许真的有人想要开启前朝宝藏,兴兵起义。那么为了国家安定,无论如何他都是要阻止的。
“墨子云,我先前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你,那夜我听到了一首诗,似乎是一个密令,解开了诗句便也解开了九圈连环锁,那陈老头临死前说的。如今我惹上此等危险,怕是凶多吉少,便将那诗告诉你。他日你若寻到那背后之人,又解了这诗句之迷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说着夜小肆在墨子云耳边低语,将诗句告诉了他。
“前途凶凶,我们一行人目标太大,一起走出这片林子可能性太低,你我江湖他日有缘再见,你带着你的部下原路返回,那溪涧上的桥虽然已断,但肯定难不倒你。只是还望你能照顾吉祥、如意两人。带她们一并离去。”深知来人的目标是自己,夜小肆也不想拖累他人。为今之计,只有他一人引开杀手,为众人博得一个生机。
“公子……”吉祥、如意听他如是说都急哭了,摇着头不愿意离开。
“不用多言,墨云骑听令,全队保护两位姑娘往回撤退。”复又对夜小肆道,“我带你穿过这片林子,杀手最擅隐匿,敌在暗我在明,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还未动手是在等待时机。如今我们分两个方向走,他们的目标是你,应该不会有时间至理其它人。只要我们到了琛州便可与京机卫汇合,那便大家都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