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浑河两岸,阴冷阴冷的,层层薄雾,灰蒙蒙的浑河不断泛起一缕缕雾气,倒显得很有诗情画意,但道路却不是少人行,过往驻军大都憋足力气全力开拔,反正,赶了这么些个路程,总算,辽阳近在咫尺了。
置身宁静的道上,高建却没半点欣赏的心思,嘴里咬着酸草根,咀嚼了一会,“呸。”高建吐掉嚼苦了的草根,握紧了手里的邸报,恨恨道:“特码的,努尔哈赤和他的八旗当真这么厉害,又击溃了一部辽东军?“
辽阳,经略府。
刚刚率军抵达辽阳,一身风尘的杨镐搓搓手,幽幽地对对面的那位张二麻子说道:“老夫我纵横疆场数十年,胜负参半,不敢说用兵如神,却也是身经百战,堪称知兵。这奴酋哈赤不就是当年那个在李成梁、李如松脚下摇尾乞怜的建州之主而已,尽管你一再强调他不是省油的灯。但老夫只是不信,说到底这是李大帅养出来的白眼狼,辽东军当然拿他没治,哼哼。”张二麻子冷笑道:“听老大人此言,想必朝中上下皆是期望早奏凯歌,有灭此朝食之气,无柏壁坚守之忍吧,而且不信大帅与辽东军矣。也罢,辽东军数万将士血白流了。只是不知大人不用辽东军又用何军?”“大明没了辽东军就收拾不了建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杨镐已经动怒,左右侍从已经随时准备把这个满口荒唐言的家伙拖下去。
不等杨镐发话,张二麻子喟然长叹道:“咳,可忧。若是京营,彼羸弱不堪之辈不过土鸡瓦狗。咳,可叹,自古皇帝不差饿兵,可观之九边边军,大都兵饷都发不齐,安能望人出死力?言至于此,楊大人好自为之。不才在这辽阳也有些许积蓄,若大人不嫌,愿献白银五万两充作军资。“语毕,大剌剌的迈步离去。杨镐早已是怒火冲天了,要不是有些畏惧这家伙手底下的那些悍匪杆子和之前与建奴多有战功,早就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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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阳校场,誓师大会。点将坛下,由北而南,东西两列小四色旗逶迤里许,上万大军分列在旗后,各依营旗、千总旗、把总旗、百总旗整齐摆列,众将士均鲜衣怒铠,盔旗、背旗,呼啦啦一片,刀枪弓弩、铳炮威猛,呜呜的杀气塞满原野。
点将台前,中军主帅黄旗拔地数丈,在咧咧的北风中高高飘扬。点将台角,五方大旗分占五方,以应金木水火土五德,高招随附,以应中军内卫。大纛下,杨镐居中,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居左,巡按陈王庭居右,开始宣布方略:
“嘿嘿,这面子上是说得过去,可这里子就不光鲜了。刘总兵,高参将,你们也是晓得的,这临时拼凑的军伍与常操军士比起来,那是五个顶不上一个。要我说,再操练个五六个月,等各兵将熟络后再出兵不迟。再说这天气,军士多有冻伤,冰雪化后,道路必然泥泞,凡此种种,啧啧啧。”杜松在人群里窃窃私语。这杜松为人勇猛粗豪,性烈如火,蒙古人敬畏地称其“杜太师”,此次也在征召之列,被封为成吉伯。高建惨然一笑,遥指南方,笑而不语,刘与杜,也是摇头苦笑。
高台上有个典型,用于激励众人,顺便明确一下“赏格”:有能擒斩奴儿哈赤者,赏银一万两,升赫图阿拉都司都指挥使世袭。擒斩奴酋八大总管者,赏银二千两,升抚顺都司都指挥使世袭。擒斩奴酋十二亲属伯叔弟侄者,赏银一千两,升抚顺指挥同知世袭。擒斩奴酋中军、前锋暨领兵大头目者,赏银七百两,升抚顺千户世袭,擒斩奴酋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者,赏银六百两,升正千户世袭。以上应赏功级,皆自军卒言之。
“好啊,又回到了老地方了。”张二麻子听着这诱人的赏格,嘲弄的笑着。这些赏格,他算是拔得头筹,再次升为抚顺千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