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被封侯封官叫过来的将军们足足有十几个,高建上了朝之后见过了这些同袍才感觉到万历的计划是多么的大胆与富有创造性,只是稍稍有些高估京营了:打算出京畿官军七万人,让这些素有猛将之名的将军们带领,配合辽东军李如柏的两万残军投入战斗,外加由杨镐统领的一万三千名遴选出来的大同宣府的边军,务必一次性干翻谋逆称制的建奴叛军。
讲道理,高建并不看好这些京营和京卫点过来哭天抢地的老弱病残和地痞流氓,但皇命难违,不情不愿的统领着这临时拨给自己的五千兵马,巧的是,高建听命于昔日的老主人,刘大刀。刘挺再次看见高建显得十分高兴,主仆二人闲谈甚欢,谈及麾下兵马后,就是一向爽朗的刘大刀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刘挺此刻已经被封做忠寿伯了,但他却私下里跟高建不止一次抱怨,“如果可以的话,宁可不要这顶大帽子,也不领着一帮京营的废物去找死。”高建默然,的确,悍勇的辽东军野战都取不了上风,再丢了缓冲重镇宽甸六堡,京畿这些虾兵蟹将,还不够人家后金叛军塞牙缝呢,举朝上下,都是言官思维:“堂堂之阵,野战较量。”殊不知,不是辽东军不给力,而是建奴野战太逆天啊。满朝文官都以为辽东军上下都是军事白痴?可笑啊,他们应该忘了当日也正是这样的一群人逼着李成梁放弃了与建奴相持的筹码——宽甸六堡。
万历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在朝堂上一再言明,此次务必要夺回宽甸六堡和抚顺。但高建看着手底下这些乱七八糟的部下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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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某些人行军真是苦,比如说行军的京营和京卫,刘挺总兵所部兵马二万,下辖四个参将各领五千兵马,但实际上,每个高阶武官都带着少则数十多则几百人的家丁部队,这些人照例是不算在队伍总数里面的。于是乎,各种花样百出的戏码上演了,家丁们赶得了路,京营们纷纷撒泼打滚要求休息,整体的速度自然变慢了。拖拖拉拉的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西平堡——可以修整修整了,西平堡位于辽阳以南,离与后金交手的前线尚远,但这里却很容易受到来自土蛮部的袭击,早前就是这个土蛮部多次奔袭沈阳辽阳,极其善于设伏,多次成功伏杀明朝边将,再往前推,一代名将李如松也是遇伏死在这些土蛮人手里的。
入夜之后,高建刚刚巡视完营地就听见马蹄砸在大地的声音了,很多人都很快就发现了远处一支异于其他明军的队伍,很明显是土蛮部,正在冲锋,明军大营的牛角被吹起,各营主官第一时间聚集了自己的家丁护卫,很短的时间里,就汇聚起六七百人的骑兵,然后他们策马向前,圈巡营地,随时准备交手,没有马的家丁也纷纷披挂整齐,摆好阵势。
与家丁们相比,京营京卫的那些家伙就显得十分窝囊了,跟无头苍蝇一样在营地里不停打转,高建的八百”家丁“大都无马,都在奋力的挥舞着拳头棍棒督促那些脓包恢复队形,准备战斗。
土蛮部来的人不是很多,但如果追的话,可以猜得到后面埋伏着很多人,他们用这一招算是用烂了,导致大部分明军都能够轻轻松松识破他们的诡计,究其原因,实在是那些枉死的边将的血还没有干涸呢。
一支骑兵追上去了,土蛮并不接战,掉头就跑,这支骑兵虚情假意的与撤退的土蛮人对射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很愚蠢的,或者说很不可思议的是,那支土蛮人又一次冲过来了,如此三番两次的挑衅,搅人睡眠,很难不让人恼火,终于有位大人物估计脾气挺暴,忍不了了,点起各营兵马,杀了过去,眼看着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但大家都安静的没有劝阻他,因为这货是个监军太监,死了正好。再说,反正都是些京营兵马,要就给嘛,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一段时间后,高建都快睡下了,消失在黑夜中许久的追击明军回来了,除了那喘得跟死狗一样的死太监还有十几个仍保持着生命迹象的锦衣卫,但那些跟随着他们的京营京卫,却就如被黑夜吞噬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据那位凄凄惨惨的死太监边哭边说,他们遇到埋伏了,至少上万的土蛮骑手兜着圆弧不停地开弓,还有上万的土蛮步兵跑过来砍杀,开始他还能听见明军的惨叫和怒骂,渐渐地便只听得见马蹄和弓弦崩响了,幸亏自己跑得比较快,否则就完蛋了。众位将官纷纷安慰着死太监,假惺惺的说些什么土蛮奸诈的话,但高建总感觉空气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可不是跑得快嘛,恨不得连底裤也扔了,大人你是没看见那阉贼刚刚跑回来时的样子啊,就剩件衬衣,哪里还有携带什么武器?哪里还穿什么盔甲?哈哈哈哈...”大营里随处可以听见军官与士卒之间的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