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色的长袍,他静静伫立在灵界皇宫殿前。
“国师大人,需要小的进去……”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哆哆嗦嗦地上前来,连尾音都在微微颤抖,好像很怕眼前这个白袍男人一样。
被称为国师的人只是淡淡扫了那人一眼,那人便立刻噤了声。他没有再理会那个下人,只是凝望了那灯火通明的皇宫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殿前,不消几秒,那地方便静悄悄的,好似没人来过似的。
下人在原地打了个哆嗦,赶紧跑进了外殿。
这国师灵零大人的“美名”几乎是人人皆知,虽说年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气质,不爱说话,总爱穿白色的长袍,实力过人,连当今灵界的王都得礼让三分。据说……还是天煞孤星,克死了不少人。
这样的主子,可是没人敢去招惹,在那几近窒息的气场下,和他说话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煎熬——不过,他也不会回答。
但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暴怒,然后手指一动,喀嚓,脖子就断了。
这大部分的消息都来自于传闻,真真假假倒也难以辨别,不过,据王收养的那个小公主小染说,国师和王之间,好像最多只说过三个字:“不可能。”
话说这灵零大人刚离开宫殿,迎面就跑来一个男子,看样子应该有十四五岁了,衣着华贵,像是皇家的贵族,而且地位应该还不低。
那男孩跑到一旁的草丛堆里就立即藏了起来,还不时瞟向来路,像是在躲什么人。他似是看见了路边站着的灵零,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自顾自躲好。
不一会,来路上奔来两个宫女,手里还拿着一张请柬一样的东西。她们见到那白袍的灵零,脚步明显一滞,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没看见什么,于是低着头转而战战兢兢地看向超然物外的灵零:“国……国师大人……你可有看到小皇子大人?”
小皇子?灵零一挑眉,某不是那个男孩?他竟是那老顽童的儿子,都和自己一般大了还是这么古灵精怪,真难以想象这竟是个将来要做灵王的男人。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他依旧丢给了宫女一个淡淡的眼神,于是那两个宫女便也不敢再多嘴:“抱歉啊……打扰国师大人了……我们这就走……”说完便提起裙子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了。
这样的场景似是每天都会出现千万遍,灵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没有人敢和自己说话。
看见来人已走,那个男孩慢慢从树丛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清瘦的灵零:“那个什么,国师大人?刚才谢谢你咯。”
灵零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心里却突然涌起淡淡的希望。他在希望什么?明明沉寂了很久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希望。
“喂,你有在听我讲话吗?”那个男孩似是有些急躁,“他们都说国师大人不爱说话,脾气特臭。看来果然是这样啊。”话里隐隐有些失望。
灵零的嘴角又浮现出一抹苦笑,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一瞬间就又破灭了,果然啊,怎么还能奢望这些呢。刚才是怎么了?竟会期待那些无望的事情……他轻闭上眼,扬起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似的。
“不过呢,”有些俏皮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掩护,只是没想到父王都崇拜的国师大人竟然这么年轻。”
灵零睁开了眼睛,却依旧是原先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瞳孔又恢复到原来那般的死寂。
少年却好像并没有察觉这些,他说着便从脖子上解下一根项链,上面挂着精致的十字架“我叫浅笑,父王说这是护身符,这么大个宫殿里也找不到差不多大的兄弟,就送给你啦。”
恍惚间,夕阳下的十字架闪亮得有些刺眼,还没等灵零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踮起脚尖,把项链挂在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灵零的脖子上:“记得以后要来找我玩啊,这宫里太无聊了。”
说完他就转身跑开了,朝着来时的方向,迎着落下的夕阳,渐渐地,渐渐地,那个模糊的影子不见了,成为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小的黑点。
灵零看着那个小小的十字架,反面还刻着一个芝麻大小的字:笑。那根项链还带着他的余温。这样的东西,作为国师的灵零有很多很多,但是啊……
他突然反手握住了那个十字架,太阳光洒下的光辉让十字架在他的手指缝里熠熠生辉。
浅……笑……
次日清晨,皇子府。
灵零站在皇子府前,负手而立,胸前是那个十字架项链,他有些留恋地看着皇子府的大门,但是迟迟没有挪动一步。
只能听见小鸟的声音和溪水的潺潺,也没有下人敢上前询问他所为何事。从他十二岁任国师以来,他在各种各样的府邸面前停留过太多次,可是不多时便就离去了。
灵王门前,还有下人来做面上的功夫,这皇子府可就大不相同,根本没人搭理他。
灵零站了很久,起码比平时任何一次都久,但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浅笑看见灵零站在门口,顿时笑的眉眼弯弯,“国师大哥,我就猜你会来的,看来你很信守约定啊。”
十四岁的男孩子还没有完全变完声,浅笑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的稚气,却让“偷窥”的灵零有些尴尬。
要知道,他从来都只是希望站在门口看看而已,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进来吧。“浅笑拉开大门,看着灵零。灵零却更加不自在,不知道究竟是该走还是该留。
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王,他第一次被人邀请进府邸。
浅笑见灵零不动,便走过来拉他,他拉住灵零的手,把他往屋子里拖。
浅笑的手很热,灵零的手很凉。
以灵零的实力,本来可以不予理会,但是不知是什么牵引着他的脚步,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府邸里迈步。
他们就这样走进了皇子府。从那个时候开始,除了王的书房,他第一次踏入别人的领地。
“国师大哥,你应该是第一次到别人家玩吧,嘿嘿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请人来这玩。”
浅笑一边走一边拉着灵零说东道西。
不一会,眼前出现一个很大的空旷的场地,四周有一些箭靶和木桩,灵零一眼就认出来这地方应该是用来给小皇子训练的。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请人来玩可以玩些什么。”浅笑挠了挠头,神色似是有些无奈“不过父皇说,你的灵力比他还高呢,要不你帮我看一下我的动作有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神色里全是骄傲。
灵零眼神微动,脸上却依旧神色不改,漫不经心地看着小皇子精致的脸颊。
“皇子大人,今个怎么有空……呃……”守着训练场的侍卫看到小皇子来了,连忙酝酿好最真诚的笑容迎上前去,不过他的笑容在看见皇子身后的灵零的时候就一瞬间僵住了,顿时有些尴尬:“呃……这位不是……国……国师大人吗……”
浅笑看了看那个侍卫,没有搭理他,只是转身就拉着灵零进入了训练场。
侍卫逃命似的立刻跑开了,还依稀能听到他拉着几个宫女在说些什么。
一旁放武器的架子上散放着各种七零八落的武器,有些却已经积了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动过。
浅笑跑过去,挑了一把金色的剑,回头瞄了一眼站在场边超然的灵零,然后大喊道:“大哥,我要开始了哦。”
他脚尖轻点地,手握着那金色的剑就忽地旋身腾空而起,白金色的长袍一瞬间飞舞起来,在空中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又是一个转瞬,浅笑右手拿剑,在空气中下劈过去,抬腿横扫,再顺势甩出一个横劈,最终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地面上。
整个训练场被他的动作带起了一丝尘土,尘埃还未落尽,浅笑已经邀功似的看向灵零:“怎么样,我这套自创的剑法还不错吧。”
灵零依旧是不变的扑克脸,这剑法有些华而不实,但也足以证明,这个孩子的悟性和潜力,绝对不低。
浅笑见灵零又不说话,不免有些扫兴,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既然都来这里了,那我再去练一下,你要是真不感兴趣的话,我们下午再去玩点别的。”
说着他便又跑到了训练场中央,一样的轻点,旋身。尘土间灵零有些看不清浅笑的身影,但他的心中忽然没来由地觉得,这个男孩,不一样。
不知不觉,浅笑已经练到了第十七遍,体力有些跟不上,可就在第十八遍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身体一轻,周身像是被灵力包裹着一样。
那灵力引导着浅笑的动作,点地,旋身,却不再是他惯用的华丽的三百六十度,而是在一百八十度的时候就劈出了一剑。灵力甚至还提醒他,什么时候哪个部位应该发力,这第十八遍结束,气喘吁吁的浅笑眼睛里却闪烁着什么。
“大哥,是你对不对。”他脸上写满了欣喜:“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
稍作休息后,他就又在训练场上练习了起来,灵零慢慢收回自己放出的灵力,只是看着那个依旧在飞腾的身影。
看来,他的悟性真的不一般啊。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浅笑一直练习着剑法,灵零不时的会用灵力指导他一下,一旁的下人们往训练场内张望许久,像是在疑惑,这平时哭着喊着不肯训练,顶多摆弄几遍自己那个剑法的小皇子,今个怎么转了性似的。
灵零和浅笑才不管这些,他们两人说说笑笑,准确来说是浅笑一个人说说笑笑,夕阳西斜已经悄然来临。
浅笑的脸上仍挂着些许的汗珠,把灵零送到了门口:“今天谢谢你啦,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不过要不是前两天小染说她听到你对父王吼了不可能这三个字,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哑巴呢。”
小染……灵零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是那个小染吧……她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回过头,浅笑依旧像早上那样,笑的眉眼弯弯,灵零却忽然有些不舍,又要回到那个冷清的院子里了吗……
有些留恋地看了看那张笑着的脸,他转身就走了,只是这一次,他走的很慢,很慢。
对老顽童吼的那句不可能啊……那天好像是老顽童第三十二次求他给小皇子当老师来着的呢……
这样看来,这个提议倒是可以重新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