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孟宪坤觉得自己能感知到天意,明明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却能感受到其中的脉络。听起来好像是这里的道家所谓的天心、佛门言之的慧根。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只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那种****而不隐藏的深刻恶意。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欢迎穿越客?要不然怎么自己这么倒霉?不过如果非要说倒霉的话,上辈子的自己好像也没有多幸运到哪去。
上一辈子的孟宪坤名叫哈尔斯,是一个孤儿。他的头发如黄金般闪耀,眼睛如天空般的碧蓝。他就像草原上的狮子,贵族中的王者。至少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可实际上,在那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混乱而邪恶的心。无时无刻不渴望着诱人堕落。哈尔斯知道自己很特别,内心时不时冒出的恶毒想法让他觉得自己或许存在天生的******人格症。
如果是别的孤儿,长大之后,也许就放任本性为祸一方了。可不巧的是他被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神父约瑟夫收养了。在枯燥的神学课中,在一场场弥撒里,他仿佛能够逐渐安抚心中的那个野兽,至少让它不露出爪牙。
约瑟夫对他并不亲切,严肃而有礼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哈尔斯从没觉得约瑟夫对他有半点亲情,也许在他的养父眼里,自己和这修道院里收养的流浪猫并没有区别。
原本枯燥而单调的生活在他18岁生日那天终于发生了改变。
像往年的生日一样,吃完了蛋糕,哈尔斯来到了教堂,低头对受难的基督做起了礼拜。他并不相信他所念的任何一个字。他甚至觉得其中有些词语有些违和。迷途的羔羊?在主的眼里我们只是羔羊,那是不是羔羊长大了就要被端到主的面前被吃掉?在胡思乱想之中,他结束了礼拜。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流泪了。
血一样的眼泪从基督的脸颊滑落,一滴滴溅在了地上,很快就聚成了一滩。紧接着抽成细线,如毒蛇一般向着哈尔斯游来。眼前的一切让哈尔斯惊恐的动弹不得。他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蛇一般的液体沿着他的身体蜿蜒而上,对着他脸上的七窍就这么钻了进去。
前所未有的疼痛在哈尔斯的身体内爆发。伴随着疼痛,那隐藏在血液中的秘密也逐渐苏醒。
原来他…不是人。
至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他是一个泰夫林,一种炼狱生物和人类的混血产物。而他有着迷诱魔的血统。那是一种巧舌如簧,喜欢用权利和财富引诱凡人走向毁灭的可怕生物。相比于其他混乱而暴力的恶魔,迷诱魔更喜欢从精神上腐化凡人,那种一步步将高尚的人引入堕落深渊的快感让迷诱魔欲罢不能。
他们有一个天赋的法术,每年可以施展一次许愿术。理论上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只是实现的方式也许并不如你所愿。比如你的愿望是有一座金山,那么法术完成时,也许你就会被一座金山砸成肉泥。
潜藏在体内关于自身的知识不断的出现在哈尔斯的脑海里,与之伴随的是身体上的变化。
他的前额长出了弯曲的长角,沿着头发的边缘向后伸展,收于耳后。他金色的头发则变成了暗红的血色,眼睛再也不复深蓝,取而代之的是黄色的眼珠毒蛇的瞳孔。原本光润的皮肤,此时也长出根根尖刺。手指变的细长,指甲变的尖锐。
隐藏在雄狮外表下的真实面孔终于暴露了出来。其实是那么的丑陋。
教堂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约瑟夫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看到了哈尔斯现在的样子,放佛最可怕的噩梦变成了现实。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直到后来只剩下了决绝的坚毅。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匕首,嘴里念着哈尔斯听不懂的语言向着他走来。哈尔斯依然僵硬的半跪在地上,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就要被自己的养父杀死了。一个恶魔和神父之间还能有什么别的结局?
约瑟夫终于走到了哈尔斯的面前,从上往下的盯着他,如往日般冷淡的眼神今天似乎多了点他不能理解的东西。随着悼文的结束,约瑟夫举起了匕首。哈尔斯也闭上了眼睛,终于都要结束了吧?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匕首入体的疼痛并没有等来,等来的是脸上放佛被喷洒了硫酸的疼痛。哈尔斯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约瑟夫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喉咙。然后便向着他的身体倒了下来。他想伸手接住,可因为体表的尖刺又赶紧缩回。约瑟夫倒在了地上,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哈尔斯,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第二天,在一片警铃声中,哈尔斯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混乱,往日的教士面带惊恐的看着他,教区的人们将教堂团团围住,警察一边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一边给他戴上手铐,对他高声说着他的权利。旁边约瑟夫的身体被盖上了一层白布。他低头时看到了破碎的上衣露出的洁白皮肤,发觉自己又变回了人的模样,而他知道这一切肯定与昨晚约瑟夫的举动有关。
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哈尔斯内心此刻更多的是困惑。他不明白约瑟夫为什么要牺牲了自己而救了他,两人平时明明没有任何的亲情存在的啊?
事实证明,监狱并不能困住一个有着语言天赋的觉醒了的泰夫林。迷诱魔的天赋中自带的劝诱加成让他成功越狱。而被定性为杀人凶手的他,并没有逃过宗教裁判所的人对这起神父死亡的调查。在两年的东躲西藏后,哈尔斯被捉回了西班牙,上了火柱。
在临死前,哈尔斯动用了一直不敢用的许愿术。之前鉴于他的副作用一直不敢使用,这次反正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是嘛!
他的愿望是,以我命换他命,不再成为东躲西藏的异类。
当他再次醒来时,就成了孟宪坤。卧龙山下卧龙村中的一员。母亲死于生他的难产,父亲则是个老实巴交的猎户,孩子没有奶水,只能上山看能不能逮着些野兔回来炖汤给他喝。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不知道母亲生产时,天空的异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名义的是父亲,将他托付给邻居张寡妇后就再也没回来的原因。他更不知道,仙女下凡来到卧龙村后的肥田治人的善举。虽然成长的过程中,村子里每年丢几个孩子有点古怪。但既然丢孩子的父母们都不难过,他有什么好上心的?山里有狼,谁让他们乱跑,被狼叼走也不稀奇吧?
也许是换了个种族的缘故,作为纯种人类的孟宪坤,之前体内那永不休止的狂躁渐渐平息了。他虽然还是想要害人,但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深入骨髓般让人难以克制。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阵营偏转。以前是混乱邪恶,现在更偏向守序邪恶了。
再说这卧龙村,那天去看过仙女的人,时光在他们身上仿佛凝固住了。张寡妇因为要照顾他,没有出门,所以她的衰老更是衬托出这个村子的人不凡。卧龙村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土地肥沃,生育率提高,家有儿女,丰衣足食,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只是张寡妇在看着他时,眼里的恐惧总是挥之不去。
昨晚他满11周岁,张寡妇为他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不停地夹菜让他多吃点。看着孟宪坤吃的香甜,张寡妇叹了口气,将这卧龙村和百花谷的秘密缓缓地都说给了他听。孟宪坤听完想要推开碗筷的时候,发现已经迟了,双手沉重似铅,脑子混混沌沌,很快就趴在桌子上昏了过去。
张寡妇摸着他油亮的头发,慈爱的道:“当年见到仙女的人一直都没变样呢,同一个村里的人就我一个在慢慢变老。看到他们,娘的心里苦啊,当年哪个汉子路过我这寡妇门的时候不偷瞄我几眼,现在可就成了老太婆没人看咯。”
“你也不想娘心里苦对不对?村长说,今年让你进谷孝敬仙女,自然会有百花露赐下来。”她缓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更是轻缓,仿佛怕是弄坏了天下最珍贵的瓷器般捏了捏孟宪坤的脸。
“到时候,娘又能变的年轻漂亮了。这个女人啊,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恶意,如跗骨之蛆,即使在孟宪坤最深的睡梦中仍是让他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他终于明白张寡妇以前眼中的恐惧并非是怕自己成为牙祭,而是对似水流年青春不在的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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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看这小孩真好看,这脸蛋这皮肤,还真不像这穷乡僻壤里生出来的似的,味道肯定不凡,姐姐这次一定要做那芙蓉玉藕瘦肉羹给各位姐妹吃哟。”
声音清冽,如清泉。花香四溢,如蜜露。
孟宪坤知道自己就要成为牙祭了,这辈子还没怎么开始,他还真不想就这么结束,尤其还是被一群仙女给吃了。
所以,能不能不要睁开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