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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当暗夜的云遮住晕红月亮的最后一丝光辉时,她的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借着黯淡的星光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永夜,眼前隐隐约约是一条碎石小径,浮动着斑驳的树影。

伸手按住了急速跳动的心脏,她深吸了一口气。

走投无路,只能往前,别无选择。

她的腿有一些哆嗦,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掌心已是浸出了密密的细汗,她不时左顾右盼向后看,似乎在暗处,总有那么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不知在觊觎些什么。她从未一个人走过夜路,更何况落入这个不知名的,悄无人烟的密林,心中因寂静而滋生的恐惧疯狂地蔓延。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恨意,她憎恨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无助感,憎恨这样懦弱不堪的自己。

忽然,眼前似乎有一道光亮,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谨慎地眯起眼睛细看了看,生怕那只是海市蜃楼,诱使她永无止境地追寻,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只是在心中留下一片美好的幻影。

无限接近,无法到达。

她终于还是向那束光芒迈出了步子。不论如何,都是要往前走的,哪怕如飞蛾扑火一样幻灭,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不曾后悔。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那处光明也愈来愈清晰,她欢欣雀跃,似乎在迷宫中周旋,最终找到了出口。回头看刚刚走过的路,也因光亮的浸染而显得不再狰狞,甚至,有一些温馨而愉悦的味道。

她笑了笑,转身走出了阴影,走入了那个明亮,清晰的世界。

一瞬间,似乎光很刺目,她有一些眩晕。半晌,眼睛才又适应回来。缓缓睁开眼,她怔住了。

这是怎样一片花海啊!

整个世界都被淡淡的,温暖的,浪漫的粉白色浸透,一种久违的温馨扑面而来,带着樱花特有的沁香与甜美,海一般的梦幻袭来,一层层地卷走她所有情绪,只剩下静谧。

那是樱花,是不止一次在她梦里出现的樱花。

她曾经去过日本,专门赶赴一场樱花的盛宴,自那以后,就不时会梦到那场姗姗来迟的樱花雨,然后从梦境里幸福到现实中,似乎不曾醒来。

而这一次,似乎是开得最盛大的一次了吧。

漫山遍野的樱,层层叠叠的暖,若隐若现。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被镀了一层轻灵而飘逸的美。樱花边开边落,比雨还盛大,比雪还潇洒。她们在她眼前飞舞着,飘散着,旋转的,似乎世界是一个舞台,是只属于樱的天地。阳光从漫天的樱瓣中斜照,投映在地上,随着樱瓣的坠落而舞蹈,荡漾着轻柔的旋律。如此和谐,如此美好,似乎连阳光也被映染成了粉色,优雅而淡然。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一场盛宴里,随着樱花的呼吸而涨落,地上,已经浅浅地落了一层花瓣,似乎是专门为她铺设的花毯。

她脸上洋溢起淡淡的微笑,轻轻地踩在这柔软的花瓣上,似乎怕踩疼她们,她走得格外小心。

一步一步,花瓣越来越多,都快没到脚踝了。她抬起头,视线被盛大的落花阻碍,但还是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人。

那里是最大的一颗樱花树,与她周围的那些樱花不同,它的花瓣是深红色的。如血一般鲜艳娇嫩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散,树下,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宛如一尊雕像,悠悠然与尘世隔绝。他一身白衣,笔挺地立在那里。肩上,已落满了樱,而那个男生,安静孤傲地令人窒息。可望而不可及,亲近却又难以触碰。他就那么轻易地与身后的樱花雨凝成了一幅和谐的壁画,似乎不论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他的存在,那里就是一片风景。

她停下脚步,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时间似乎已经静止了,只剩两个人,透过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相互倒映成彼此眼中的风景。她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一种共鸣的心绪。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什么,她迫切地想要走向他,哪怕一切只是幻境,甚至是深渊,哪怕一旦坠落就万劫不复。不远处的人似乎有一股魔力,深深地蛊惑着她,靠近,停留。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踏着细碎轻柔的樱花,而树下斜倚的那个人,似乎也看向了她,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来。那人的眼神是那样熟悉,那样有安全感。她似乎看到了他唇角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切都是那样恬静纯美。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他身边时,陡然间似乎山崩地裂,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她惊恐万分,回头看去,身后的樱花正一点点枯萎,变为死寂的黑色,然后一寸寸消失。那种携带了致命死亡气息的绝望与恐惧正由远而近地向她逼来,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吞噬。

所有的美好荡然无存。刚刚的一切都如同泡沫一般,不过是昙花一现,如打碎的玻璃,一片片凋零,只留下纸一般的苍白,或者说,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惊慌地转头看向他所在的地方,还好,他还在。她的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似乎那就是她的世界,只要他在,其余的无论什么都与她无关。她不顾一切向他奔去,心中却全然是悲戚与决绝。只要你在就好了。只要你在就够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她。她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读懂了他的眼神,那是诀别之前的悲伤与留恋。他遥遥冲她张开了手,似要纳她入怀,给她一生的依靠。

他似乎在微笑,但整个人却是在一点点地透明,消逝。终于化作一缕轻烟,与身后枯死的樱花树一同散尽。

“不要……不要!”她感觉她的整个人的身和心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撕裂一般的疼痛。她疯狂地奔向他,想要挽回抓住些什么,但伸出手去,触摸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最后一处世界崩塌,孤零零地,只有她一个人。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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