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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假仁假义

红色的骄阳在西方落下,白天被太阳炙烤的大地,在夜晚蒸腾出了积攒的热量。

一阵夜风吹过,陈天来觉得身上有些凉,他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夜空的星幕。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血腥味。

陈天来茫然坐起,环顾四周,到处是残垣断壁,和支离破碎的尸体。

他揉了揉脑袋,他只记得,自己晕倒前,阿爸被大黑牛杀死,然后黑牛就向自己冲了过来。那黑牛如此凶残,想必自己也已经死了,陈天来心里想着。至于他体内幻化出蓝龙的那一段记忆,已经丝毫不记得了。

“大黑牛……大黑牛……”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声音,陈天来赶紧回头望去,他发现陈小胖正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呆滞,口中不住地默念着“大黑牛”三个字,那声音犹如鬼叫一般。

“小胖哥,你怎么了?”天来赶紧跑过去,抓着小胖的袖子问道。

“大黑牛……大黑牛……”

陈小胖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声重复着。

陈天来心中一阵凄楚,他知道,小胖哥这是疯了。

也难怪,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眼见村里的亲人们被一头疯牛,全部杀光,而且场面血腥残忍,精神怎能不受到强烈刺激。

陈天来拉着小胖的胳膊,茫然地站在地上,他的心里害怕极了,他唯一的亲人已经死了,接下来自己能到哪去呢。

一阵咕咕叫的声音从陈小胖的肚子里传了出来,天来知道他是饿了,于是就打算回村里找些吃的东西。

到处是尸体和血水,陈天来拉着小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他们找到了最近的一家,这户的房子还没有完全倒塌,天来拉着小胖进了厨房,厨房里一片漆黑,天来摸了半天,才找到两个吃剩的窝头,和几根煮熟的玉米。

天来将食物递给小胖,两人就在黑暗中,狼吞虎咽了起来。

两人吃完东西,已经是月上西梢。

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声,天来更加不敢出去了,他搂着小胖干脆躲在厨房的柴火垛里,心里打算着,等明天天一亮,就赶紧逃到附近的集镇去。

就在天来觉得有些困顿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几处人声,他以为是附近村子的居民前来救援,赶紧拉着小胖跑了出去。

出了门外,陈天来见到村口月光下站着两人,一男一女,做道人打扮,年纪看起来都在四十岁上下。

这两名道人其实是七星宗上,天权峰和瑶光峰上的掌座,两人道号分别为苍鸿真人和元静真人。这两脉在七星宗中较为特殊,因为其门下弟子全是出家人,天权峰上全是男弟子,而瑶光峰上都是女弟子。

七星宗以天枢峰为首,由李青阳任掌座,同时出任七星宗掌门,李青阳上山修炼前原是个书生,所以常以居士自称,修真界都称之为降龙居士。另外三峰的掌座分别是东樵先生、平阳子和南谷子。这六位掌座,风格迥异,所以带出来的弟子,也都不尽相同。

七座山峰之中,唯独只有开阳峰既没有掌座也没有弟子。其原因大概在六百年前,开阳峰的灵眼有一日突然枯竭,而且自那以后再无半点灵力涌出。当时的掌门连同所有掌座一起,调查许久,都没有查出原因。由于没有了灵眼,开阳一脉也就逐渐落寞,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一名弟子在开阳峰居住。

再说这苍鸿真人和元静真人,两人虽然都出自道家,但是两人之间的矛盾却由来已久,经常有口舌之争。今日也正巧是李青阳正在调解二位矛盾,不料中途感应到山下这一股奇异的力量,李青阳便趁机让两人下山查看一番,希望能彼此消除怨气。

此时的苍鸿真人见到自村中出来了两个孩童,便来到陈天来的面前,问道:“小朋友,请问你是否上这村里的人?”

陈天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苍鸿真人掌教多年,为人不苟言笑,而元静真人则更是面若寒霜,因此天来的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苍鸿又问:“那你可知,下午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天来将他所见所闻,一一描述出来,只是幻化蓝龙,绞杀黑铁玄牛那一段,他自己都不记得,自然也就没有说出来。

苍鸿和元静二人今日下午出发,一路搜查到长林村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惨状。但是他们来到时,玄铁黑牛已经被击杀,玄铁黑牛为地阶三级妖兽,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伤到它分毫,两人疑惑究竟是何人将玄铁黑牛杀死。

苍鸿真人从陈天来的话中得知,七星宗曾有两名弟子来过这里,他自然也就联想到,可能是本门弟子出手,才降住了这玄铁黑牛。

眼见这满村的废墟,和满地尸体,一旁的元静真人不免动容。

她对苍鸿说道:“苍鸿,这两个娃娃看着有些可怜,我们瑶光峰又不收男丁,不如你将他们俩带回山上收养,如何?”

苍鸿真人也不答话,他眼中精光一闪,从陈天来和陈小胖身上扫过,随即眉头紧皱。

“这个娃娃身上有重伤,体内筋脉早已断绝,”苍鸿指着陈天来,接着又转向陈小胖,“而这个已经痴痴傻傻,失去了自理能力,我们峰上弟子虽多,却无人能照应他俩,若要将他们俩召了上去,日后难免饱受欺凌。”

元静知道他是怕麻烦,脸上顿生不悦,“长林村就位于七星山脚下,咱们七星宗号称正道栋梁,现在连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方水土都保护不了。让你收养两名孤儿,你还推三阻四,这七星宗以后还有何脸面以正道自居?”

苍鸿被元静教训一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罢了,罢了,我今日就破例将你这小娃娃带上山去,你虽不能修炼,但是在山上做个杂役,也好过流落人间。”

陈天来听到这里,已从两人的对话中听明白,这两人一定是村里老人们提到过的,七星山上的神仙,如今要带他上山,心里不免激动。但是苍鸿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只愿带他一人上山。

陈天来登时双膝下跪,不住磕头,“老神仙,请你发发慈悲,将我小胖哥一同带上山吧。”

苍鸿真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神色,他心想,这小胖娃娃如今已经痴呆,带到山上没有半分益处,反倒会扰乱其他弟子清修。

于是对陈天来说道:“你放心,我会寻个普通百姓人家,给他们一些金银,让他们照顾这个小胖子。”

陈天来一听苍鸿真人不愿带陈小胖上山,立刻磕头如蒜捣,“神仙爷爷,求求你……”

苍鸿被陈天来喊的心生厌烦,他本就不愿带两人上山,当下呵斥道:“你再啰嗦,就连同他一起留下吧!”

苍鸿真人刚呵斥完,心中就有些后悔,毕竟还是个孩子,刚遭逢大难,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重了。而元静此刻也如看笑话一般,在一旁嗤嗤冷笑。

只见那陈天来听到苍鸿的话后,趴在地上,半天不见抬头。苍鸿以为陈天来是被自己的斥责吓怕了,不料片刻之后,趴在地上的陈天来竟缓缓说出一句。

“那我便留下。”

苍鸿和元静两人均是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想到陈天来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上七星山的邀请。要知道,哪怕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弟,想上山修炼,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从来都只有七星宗拒绝别人的申请,没想到今天却被陈天来一口回绝。

苍鸿脸色难看至极,他怒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元静在一旁还想再劝,不料苍鸿却丢下一句话,“元静,此事你如果还要再管,尽可以将这两个娃娃带回瑶光峰去!”

说完,苍鸿伸手往地上一指,一把青色宝剑便浮在空中,他两脚踏上去,宝剑便泛起一阵青光,绝尘而去。

元静真人被这话一堵,顿时哑口无言。她其实也不愿收留这两个孩子,这明显就是两个麻烦的包袱,刚才她说瑶光峰女弟子云云,实则是想甩开责任。然后站在道德高地,指责苍鸿真人一下,却没有想到,苍鸿竟直接撕破了脸皮。

看着仍跪在地上的陈天来,元静真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从怀中取出一包金银,放在地上。

“瑶光峰向来只收女弟子,所以……”

元静真人话没说完,就觉得这借口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于是她转身离开,同样御剑离去。

四周静的有些可怕,陈天来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天上越飞越远的两道光芒,他的心逐渐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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