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先前,依依听见这话肯定又要苦恼二姑娘为什么只是个托生在姨娘肚子里的庶女,可她才被秦妈劝了一通,心里已经好过了不少,所以赵婧这话倒没对她起什么影响,只是低下头不说话,微一欠身,走进了院子。
其实赵婧也想进去安慰刘氏一番,却苦于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外人,在刘氏心系苏壑安危的情况下,她还在刘氏眼前晃来晃去,那不是惹人嫌吗?所以她即便是迫切的想知道苏壑究竟死了没有,却她还是耐心的在院子外等消息。
对于什么时候出现,说什么话让人会对她产生好感,赵婧比谁都擅长和精通。
苏卿冲进厨房,霹雳啪嗒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又冲了出来,回到刘氏院子,里边已经哭成了一团,她咬了咬唇,挤开了人冲进去,一把抱起苏壑,把他放在自己膝头,从身后自他两腋下伸出,环抱在胸处,猛然收紧向上提,一边拧开辣椒粉的盖子放在他鼻前。
苏治见女儿胡来,立即怒喝道:“卿卿你在做什么!还不让顾大夫救治!你是要害死壑哥儿吗?”
苏卿见苏治伸手来抱,连忙把身子一闪,避开了他的手。
以前也是这样,让顾大夫救治,可最后弟弟什么也没救回来,她才不会重蹈覆辙,让弟弟的性命在他手下断送。
她继续做着刚才的动作,一边急急开口道:“弟弟乖,你坚强一点,有姐姐在你会没事的……”
苏老太太在一旁看见,心急如焚,也是斥责道:“卿卿你这是做什么,我知你心疼弟弟,可现在不是你能乱来的时候,还不……”
“阿嚏……阿嚏……”就在屋里的人一脸心急,想要从苏卿手里把苏壑强抢过来的时候,脸色发紫,双手猛烈挣扎的苏壑突然大大打了个喷嚏,一团黄色的浓痰从鼻腔出飞了出来,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涨得几近发紫的脸色居然奇迹般的正常了不少。
顾大夫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大跨两步过来给苏壑诊治,苏卿看着弟弟脸色转好,也任由他抱了过去,虽然心里还是担心,可至少解决了他刚才窒息的困境。
她的目光往地上的那一小滩东西看去,随便拿了一块帕子,蹲下身仔细研究起来,然而她越看,表情就越冷。
这一丝丝,一缕缕,薄如蝉翼,明明力量这么小,可凝聚起来,却足以要了弟弟的命。
瑶光自听到苏卿那一声冷厉的呵斥之后,没跟着丫鬟们一块退出院子,而是跟绿意守在外屋,她一直担心苏卿会因为苏壑的病而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伤到自己,所以一路上也是苏卿往哪走,她就跟着去哪,如今见她情绪算是稳定了,才敢靠过来,把怀里一直抱着的衫儿给她穿上,当蹲下身子帮她穿鞋的时候,看着微渗在地上的血迹时,她一惊:“姑娘,你的脚流血了。”
苏卿回神,低下头看了两眼,说道:“不妨事的,回去再处理吧。”也不在乎疼不疼,若无其事的穿上了摆在面前的绣鞋。
瑶光看着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只能顺从的嗯了一声。
一屋子的人屏息静气的看着顾大夫诊治,待他起身,苏治才急急上前问道:“顾大哥,怎么样?我儿怎样了?”
“我开个药方让壑哥儿吃两剂药看看,如果不咳就是没事了。”顾大夫说着,心道卿卿这个丫头了不得啊,不仅看出了真正的致病因,还能把苏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刘氏拥着睡过去的幼子,一遍遍摸着他微微发青的小脸,听见顾大夫这话顿时喜极而泣。
苏治亦是喜道:“多谢顾大哥,真是麻烦你了,大半夜还要你过来一趟。”
顾大夫摇摇头,“要谢就谢卿卿吧,她是个聪慧的孩子。”
苏老太太想起自己刚才还那般大声的呵斥她,心里就有些愧疚,当即就想叫过来好生安慰几句,然而当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就是没看见苏卿身影时,不由疑惑道:“卿卿呢?大姑娘去哪儿了?”
瑶光低着头,回道:“姑娘说要静一静,明儿再来瞧壑哥儿。”
苏老太太眉头一皱,卿卿不是恼了吧,她长这么大她们还不曾跟她红脸过呢,这次怕是伤着这孩子心了,苏老太太心中一叹。
苏治脸色也有些尴尬,心想着等卿卿明儿来,他再说些好话哄哄她就是,刘氏却知道,如果换做以前闺女可能会恼,可最近的她太懂事太乖巧了,决计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只怕是心里有事吧。
被众人挂心的苏卿却出了院子,当看见院中那个柔弱得似白莲花一样的女人时,目光骤冷。
“赵姐姐也在这,看来你真的很关心壑哥儿呢。”
赵婧看着身上似乎带着煞气的苏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怵,掩饰道:“当然了,夫人好心收留我这么久,如今壑哥儿正病着,我也是担心得紧,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卿卿你快跟我说说?”
赵婧秀眉微蹙,脸上的表情焦躁不安,苏卿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怕是真的,她真的很迫切的想知道,她弟弟究竟是死是活。
她冷笑一声,微微靠近她,低声道:“姐姐说呢,你是希望他生还是希望他死呢?”
赵婧的心跳有一刻的骤停,苏卿问出这句话,她几乎要认为她什么都知道了,可是随后一想她便甩开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这件事是贺彦转手了几人才办成的,要不是他吩咐她注意苏壑的病,她追问了几句才会知道这事,不然苏壑就是死了,她也不会怀疑到贺彦身上去。
连深知贺彦对苏家虎视眈眈的她都不会怀疑到贺彦身上,更何况苏卿?她不过才跟贺彦见过几面而已,要说她已经识破了贺彦的正面目,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信的。
“卿卿怎么这样说,我是真的担心壑哥儿的,你这样说我,我真是太伤心了……”赵婧怕慌乱的心情泄露了她的心思,连忙低下头拿着手绢拭泪,细声细气的声音听起来委屈的不行。
苏卿嗤了一声,转头朝集聚在院外的下人们大声道:“好了,壑哥儿的病已经没事了,大家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