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一个眼神也没有透露给她,他只是在笑,笑得讨好而谄媚,苏卿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夫君,定州第一富商贺彦,居然有这样一张阿谀奉承,逢迎讨好的恶心嘴脸。
是了,贺彦经商多年,早就积累下数不尽的财富,如今他所求的,无非是仕途青云直上。
拢络官员的手段数之不尽,她苏卿有绝色之貌,是上乘的无价宝,若献出她能谋他一路官运亨通,身为商人的贺彦怎么会不清楚该如何做?
更何况,她是他的妻,不费一金一银,就能换来天大的利益,谁能禁得住这诱惑?
猛然的,苏卿喉头一甜,猩红的血溢出嘴角,她急忙的一低头,一滴饱满的血落在了她绣着鸳鸯并蒂莲的绣鞋鞋尖上,看着那对寓意夫妻恩爱的交颈鸳鸯,苏卿只觉得无尽的讽刺。
中年男人显然听惯了奉承的话,或许因为这次的苏卿极合他心意,他没有往常般满脸不耐,反倒是爽快一笑,拍着贺彦的肩膀道:“你献美有功,本官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处,回去准备准备,即日赶往赴任吧。”
贺彦呼吸一紧,喜形于色,他高声道:“小人谢过大人拔擢。”
中年男人不在意的摆摆手,火热目光盯着苏卿妖娆的身段,暗哑的喊道:“美人儿,快过来。”
贺彦会意,刚想将苏卿叫过来,却见苏卿抬起了头。
苏卿拭干净了染血的嘴角,正对上贺彦的目光。
忽地,她妖娆一笑。
苏卿的美,艳而不俗,媚而不骚,她这一笑,眼波流转,艳冶入骨,浑身上下散发着荡魂摄魄的艳光。
她摇着团扇,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近。
那男人一个手掌便可盈握的细小腰肢,轻轻的摇摆,合身的兰色浅衫儿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丰满挺翘的曼妙曲线。
人人呼吸一紧,目光神迷。
苏卿想被贵妇们所接受,她就必须跟她们一样,做到矜持而高贵,初时,这对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都风姿撩人的苏卿来说是极为困难的,最后她百般注意,一言一行都规范到古板苛刻,才真正为贵妇们所接受。
收敛了这么多年,此时的苏卿,方是回归了本性,妖孽得浑然天成。
她咯咯一笑,团扇蛊惑般的在中年男人面前轻轻一挥,嗔道:“大人且慢,容我跟夫君说句话。”
男人只觉得一阵温香软玉拂过,熏香馥郁,靡软惑人,他无意识的点点头。
苏卿妖媚一笑,一双玉璧搭上贺彦的肩,“夫君,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这‘呐’字说得又软又绵,恁的娇媚,恁的靡软,恁的勾人。
贺彦心神一荡,差点就搂上她的腰,心肝宝贝的一顿轻哄了。
苏卿依旧道:“你都知我千娇百媚,夫君就舍得?”
贺彦一僵,连忙哄骗道:“乖,就一个晚上,明日我便来接你。”
苏卿忍不住发笑,一个晚上?待她明日从这里走出去,世人会如何看待她?
不戳着脊梁骨骂她人尽可夫,面前这个轻声细语,百般温柔的夫君怕也会以不洁之名,将她休弃!
一个晚上?呵,一个晚上就可以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一个晚上就可以让她从云端摔落尘埃!
他是忘了么?若没有她的万贯家财,没有她的良田商铺,没有她的智谋良策,他一个庶子怎么会在短短几年间一跃至定州第一富商的位置?
是了,她差点忘记了,为了资助他的生意,她的嫁妆早早的就投进了那一桩桩的生意里,商铺也被贺彦用各种借口归到了他的名下,她原以为夫妻同心,他的即是她的,可如今一回想,她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贺彦,精打细算的他会如此迫切的将她转手,原因无非是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苏卿靠在贺彦身上,思及此,心如刀绞。
她吸了一口气,美目流转,忽然媚笑道:“妾身可不依哦,妾身零落成泥碾作尘,怎么会甘心看着夫君官袍加身,美妾成群……”
贺彦皱眉:“夫人,你……”
‘扑哧’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在嗡声大作的喧闹中,这小小的一声,经不起半点波澜,却让贺彦的话戛然而止。
苏卿把锋利的簪子往前一推,尽数刺入他的胸膛,脸上的笑容却灿若夏花,笑看着那个瞳孔逐渐放大,怒瞪着她一脸不甘的男人。
下一刻,贺彦高大的身躯砰的一声往后倒去,鲜血在白玉地板上流淌,尖叫声四起。
苏卿的身子猛地剧烈一颤,猩红的鲜血顺着她妖艳的嘴角往下涌,她妖媚一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贺彦,你负我的情,已用命偿还,我们再不相欠,若有来生,但愿我们永不相见。
“姑娘真是傻,老爷都捎信来说明日才到,你昨日一大早便急急巴巴的跑去角门等,这天儿才下过雨,到处又湿又滑,你不听乳娘的劝,这不,磕到脑袋了吧,还好是后脑开的口子,要换成脸,姑娘这花儿一般脸蛋,该如何是好哟……”
“不对,这话说的活像我挺开心姑娘磕到后脑似的,呸呸,我怎么能这样说,姑娘磕到哪儿都不行,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才是。”
林妈仔仔细细的帮苏卿后脑的伤上着药,一边念念叨叨的说着,待她上好药,才发现苏卿一脸泪水。
“哎呀,姑娘怎么哭了?可是伤口疼了,乳娘帮你吹吹,别哭了啊。”
苏卿眼眶通红,头上又绑着纱布,看起来好不可怜,她摇摇头,拉着林妈的手,低声道:“乳娘,你还在,真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一定不会让你帮我张罗婚事,染上风寒,在她与贺彦成婚前一天,撒手人寰。
原以为咬舌自尽,与贺彦同归于尽,即是生命的终结,料不到,她竟回到了八年前,此时她才十四岁。
十四岁的她,似一朵美丽的花正含苞待放,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幼弟没有夭折,父亲没有被贼寇所杀,母亲没有郁郁而终,她没有为了保住家产不被族亲所夺,匆匆嫁给贺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