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羲的吞吞吐吐更加增添了几分漪儿的困惑,回到晓羲家后,漪儿就逼着晓羲把事情说了出来。
“晓羲,现在就咱们三个人,我可不管瞿霄义给你什么提示,你现在都要把那些你知道的秘密都给我全部倒出来。”漪儿拧着眉毛给晓羲下命令。
“漪儿,这可都是传闻。传闻,你知道吗?而且还是已经过了五年时间的传闻,充其量也就是大家饭后茶语的闲谈。”晓羲没有确切根据,只能这样说。
“不行,传闻你也得告诉我。”漪儿的态度也很坚决。
“哑佧,你也是这个想法?不,现在应该叫你老庄。”晓羲只好求助于我。
我很坚决地站在漪儿一块儿的,于是就坚决地点点头。就在瞿霄义提起的时候,我好像有了一点灵光。但,这个灵光是什么?我不敢肯定。我是一个追求自由和独立的人,就像在漪儿的草场一样,我只是拿尽职尽责来换取生活,没有一点我是残疾人就想让漪儿照顾我的意思,至少我也是尽善尽美地干完我该干的事情,赶牛羊上草场,修理泉眼水潭,这些活计根本不用漪儿说一个字我就能自觉地承担起来,我认为我该干的我就得提前筹划,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把进度控制好,担当起我该担当的责任。我认定晓羲和瞿霄义所说的话后面可能就是我要承受的八级地震,但是我真的想知道。
“你们夫妻俩都这么逼我,还有没有天理?”晓羲尖叫道。
“天理就是你能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晓羲,这你也是知道。”
“那好吧,你俩都先坐下来,听我给你们慢慢说。”晓羲也是无奈的,但神色要比瞿霄义自然得多。“传闻应该在方茨的父亲当上市长之后才开始传出来的。那个时候对于我而言谁做市长都无所谓,姑奶奶的生活就是能找一个给我花钱的人,或者我喜欢的小白脸让我为他花钱。可是,那事情传得有板有眼。事情的起因还是那个名字叫庄徵咖发表在《龙卷风》上面的一篇调查报告……”晓羲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看不像,哑佧不可能是庄徵咖。”
漪儿白了一眼,说道:“说事情,别扯远了。”
晓羲有些不解,连声问道:“那篇报道你也应该知道的,就是那篇《一个贫困市的百亿学费》,自从那篇报道出来后,老百姓可是连声叫好的,也流传地非常广。你难道不知道?”
漪儿低头沉思了一下,回答道:“是有那么一回事,我还和古力说起过,说那文章道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替我们牧民说了许多敢怒不敢言的话。可,这与哑佧有啥关系?”
晓羲说道:“怎么可能没关系,要是哑佧就是庄徵咖,那关系可就大了。不过,这只是我从瞿霄义的神色里面猜想到的。但,哑佧是不是庄徵咖,需要瞿霄义告诉我们答案。现在还是来把传闻给你说一说吧。因为这篇报道牵扯到方茨父亲做常务副市长期间强制老百姓改种南方农作物,发展与咱们这个地方不适应产业,还牵扯到几个上十亿元投资的大项目。当然,这些项目雷声大雨点小,后来都黄了,就连厂房现在都已经变成破烂不堪的危房。这些不适合的项目可能咱们市的投资就损失了一百多个亿吧。可是,这里面就牵扯到某位主持工作副市长决策失误,胡乱开销吃回扣等很多问题。这都是那篇报道详实的数字体现出来的。”晓羲又望了我一眼,还是摇摇头说道:“我不相信,我怎么看哑佧都不像那个能替咱们老百姓说话的庄徵咖。”
漪儿不耐烦地问道:“后来哩?”
晓羲叹了一口气,说道:“还后来,还能有啥后来。这篇报道虽然只发表在《龙卷风》上,可引起了网上热议。那个时候方茨的父亲是市长的唯一人选。漪儿,你想想,要是那篇报道的作者能站出来说话,对方茨父亲的仕途来说无疑就是致命一击。可是,尽管网上热议,也有很多人呼吁作者能站出来澄清那些证据的来源,但那个庄徵咖一直没有站出来。后来,上面也派人来做调查,但由于一直联系不上庄徵咖,也找不出来有力的证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方茨的父亲也就顺利当选为市长。”
漪儿道:“那也与哑佧牵扯不上啊。”
晓羲说道:“怎么牵扯不上?就在方茨的父亲当选市长之后,就有网上和民间流言,说庄徵咖的失踪是方市长雇凶杀人,目的就是毁灭证据。就这方茨的父亲还停了一段时间工作。那一段时间网上最流行的帖子就是三个通告,一个是庄徵咖失踪开除公职的启示,一个是上面的调查通告,还有一个就是恢复方茨父亲职务的通告。漪儿,你说是不是和哑佧牵扯上了。一个是失踪开除公职的庄徵咖,一个是风光无限,风头正劲的方市长。还有一个小秘密就是坊间传闻庄徵咖原本就是方市长的秘书,只要找到庄徵咖写那篇报道的手稿和笔记本就能让方市长身败名裂。”
漪儿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又问道:“要是这样说的话,假如哑佧就是庄徵咖,那他和他周围的人还是非常危险的。”
晓羲说道:“这才是其一,还有的版本那就更加离奇了,有的说方茨带走的那个女的原本就是庄徵咖安插在方茨身边的间谍,通过方茨帮庄徵咖收集了不少关于方茨他父亲的情报。还有的说其实庄徵咖原本是把那篇报道给《龙卷风》之前是拿来要挟方市长的,原本想谋取一官半职。但更多人说,是因为方市长本来答应庄徵咖要担任某个部门的要职,可是方市长对庄徵咖的一直压着,虽然庄徵咖有能力,也有想法,方市长还是不让组织部启用庄徵咖。所以,庄徵咖就把方市长的丑事抖了出来,来一个鱼死网破。漪儿,要是哑佧真的就是庄徵咖,那么方茨的父亲知道了还会放过哑佧吗?”
“这倒也是。但是怎么才能知道哑佧是不是庄徵咖?”
“这得问瞿霄义啊。”
“问题是瞿霄义连哑佧的名字都没说,只是通过一个他随口说的‘老庄’,你就能断定哑佧就是庄徵咖吗?”
“所以说我也是猜测吗。要是哑佧真的是庄徵咖,这可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对你对我都是没有好处。不要说方茨的父亲,就连方茨那混帐也够咱们吃一壶的。”
漪儿预约瞿霄义见面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让人眩晕的余阳发挥着最后一丝力量,把原本深秋的凉爽变成夏日的烈日炙烤。本来漪儿想带我一同前往,漪儿的想法也非常简单,一是我需要过去的那些经历来刺激,才能尽快帮助我恢复记忆,要是效果好的话,也有可能最近就能恢复记忆和说话能力。这也是漪儿最期望的结果。二是漪儿想证实我可能不是庄徵咖的猜测。就算是,那也是一个过去的事,时隔这么多年,再加上方茨的父亲早已退居二线,不可能再有意外发生。但是,最后还是被晓羲制止了。晓羲的理由也非常简单,那就是无论方市长在不在台上,庄徵咖对于整件事情而言,是非常关键的一结。我不能在整个过程中露脸太多,露脸多了就是招风,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和骚动,那样更加不利于打听事情真相。
漪儿征询我意见的时候,我也赞同晓羲的说法,所以我是点头认可的。我的想法虽然没有晓羲所说的那样复杂,但从晓羲转述庄徵咖相关事情来说,我认为我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好。我与庄徵咖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我只是一个不能说话的牧羊人,庄徵咖却是心怀正义,敢于战斗的一个人。再说,我现在连基本的字都认得不多,就拿我拾回来的那本《龙卷风》来说吧,里面至少有多一半的字我不认得。我怎么可能是庄徵咖。庄徵咖应该说目前还是许多人手中的筹码,虽然已经没有原来的威力,但泄私报复还是会有一定的能量。我不知道庄徵咖能成为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是我知道我能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我要在雪山脚下守着漪儿,守着小黑子兄弟俩,守着漪儿的羊群牛群,清晨出山,幕夜归来,过一个自由自在的牧羊人的生活。所以,我不能成为庄徵咖。
但是,我的希望还是完全落空了。漪儿和瞿霄义见面后,从漪儿闪烁其辞和不安的神情我就知道我的希望彻底落空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成为庄徵咖。
凭借漪儿告诉我和晓羲的事情真相,我能把漪儿和瞿霄义见面的情形归置成这样。
漪儿和瞿霄义见面的地点是在一个静谧的茶屋。瞿霄义走进包间就顺手关上了门。
“瞿主编,我给你叫了一杯茶,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哦,谢谢,我是习惯喝茶的,而且越陈越好,越浓越好。”
“那不行我叫服务员给你换一杯?”
“算了。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他俩都建议我一个人和你见面。”
“也好,这样也能给我们大家一个缓冲期。老庄身体怎样?这些年他一直躲在哪儿?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你是说哑佧吗?”
“对,现在他改名了,叫哑佧。”
“他不是改名了,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大家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这五六年他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散的,一点都没有原来的那种犀利。”
“哑佧真的叫庄徵咖。”
“庄徵咖……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朋友根据那天你的表现猜的。”
“你的朋友还真聪明,老庄就是庄徵咖,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这么说晓羲的猜测是对的?”
“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瞿主编,你能说说哑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以,但都是我的猜测,我还没有证据。”
“那从哪儿可以寻找证据?”
“我估计除非是当事人。老庄已经变得不认识过去的人和事了,他这个当事人不言不语,所有的事情可能就无法联系在一起。其他的当事人……方市长是不可能开口的,而且他只是人们的猜测中的当事人,老庄不开口也正中其下怀。所以,现在所有的线索还是断的。”
“这么说哑佧还是与那篇报道有关?”
“嗯,我想也差不多。但是,老庄出事要早一些,是在报道刊出不到一周的时间,而且他们单位也很快就出了老庄失踪离职声明,接着很快在其他报纸上就开始鼓吹特色农牧业和招商引资成果,甚至连报纸电视等媒体上都是一个声音。虽然老百姓都知道那些是虚假的,劳命伤财的,背地里面可能还有腐败。但,谁也拿不出有效证据,除了老庄给我的那份的报道。就连上面来的调查组大张旗鼓地搞了好多天,也没有办法取到证据。期间我也陪了调查组好几天。”
“看来,他也让你受苦了。”
“这没啥,他把那东西拿给我的时候,就给我说了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他还说那篇报道是事实俱在,真实可靠,有据可查,只要里面涉及的人有一个能站出来,就会把整个事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会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他是从哪儿搞来的材料?”
“他就是方市长的秘书,很多事情他都是亲历亲为的。是他一直在一旁眼睁睁耳濡目染,详细记录着发生的每一桩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的曲曲道道?”
“看来民间传言还是有根据的。后来哩?”
“后来……后来,老庄就失踪了,调查组没办法拿到证据,事情只好不了了之。年底举行市长换届选举,就在这档口,又传出了老庄是被人杀害的传言,刚当上市长的方市长就被停职了,又来了一拨人前来调查取证,可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一个公告就能把所有的传言压下去。可是我非常清楚,老庄没有说一句假话。但,老庄在哪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迷局一直持续到现在。”
“瞿主编,那你怎么把庄徵咖的事情与方市长联系到一起的?”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我只是凭感觉,一种直觉。你想想,就在老庄的事情发生不久,我们杂志的刊号被人卖了,而且就是方市长力主的。说什么一个要靠政府补助才能生存的杂志,根本用不着刊号。我们原本还在其他地方有两三万读者群,这样一来,《龙卷风》就真的变成了一阵风吹走了。”
“方市长为什么要把你们杂志社逼到这个地步?”
“还是不是老庄的那篇报道。他们可是把我们的杂志看做是眼里的刺,非拔掉不可。没有订阅的读者群,我们的杂志只能变成了僵尸,他们那些人需要我们装点门面,摆门面。所以,现在我们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枝花朵,除了领导讲话,就是花边。漪儿,你读过我们的杂志吗?很好看不是吗,花花绿绿,印刷精美。偶尔翻翻还真可以消磨时间。这也是应该的啊,谁愿意在这座城市有另外一个声音。”
“这都是因为哑佧?”
“也不仅仅是他的原因,还有我和我们单位,当然也少不了我们身后的那些人。老庄的妻女,我的妻儿,他们都要活着。”
“你是说哑佧有妻子?”
“有,不过三年前改嫁人了,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这个老庄都没告诉你?”
“我说过,他至今唯一能记起的人就是你。再说,他至今还没有开口说话,我怎么知道?”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漪儿在瞿霄义嘴里不仅知道我就是庄徵咖,还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和女儿。所以,漪儿回到晓羲家之后就钻进晓羲的闺房,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说,在晓羲的一再追问下,也是尽量避开我,闪闪烁烁说了一些闲言碎语。
快到吃完饭的时候晓羲回来了。晓羲回家后甩掉脚上的鞋子,见漪儿不在客厅,厨房也是冰锅冷灶,就问我:“哑佧,你媳妇哩?”晓羲很少在漪儿面前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也许是因为她只看见我在家,就随便说了一句。我摇摇头,指了指她的闺房。
晓羲吃惊地看着我,轻声问道:“哑佧,你是说漪儿在家?”我点点头。
晓羲蹑手蹑脚地走进她的卧室,见漪儿躺在床上就顺手关上了门,轻声问道:“漪儿,刚才我是开玩笑的,还以为你不在家。漪儿,是不是瞿霄义告诉了很多你不想知道的秘密?”
漪儿无精打采地说道:“呵,媳妇……他媳妇还真的在他家。我算什么,不要脸的小三?破坏人家家庭的二奶?晓羲,我现在可真的是啥都算不上了。”
晓羲吃惊地问道:“漪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哑佧还有一个家?还有老婆吗?”
漪儿失神地说道:“他不仅有老婆,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
“什么……”
“这都是瞿霄义告诉我的。瞿霄义还告诉我他老婆三年前改嫁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三年前……哑佧不是已经在你的草场上了吗?这又算哪门事?不行,漪儿,我要打人了,我要把哑佧提留进来,当着你的面痛打一顿。他居然敢骗你?这是啥样的破男人?”晓羲因为气不平,声音要比原先大很多,从门缝里传出来这些话语震得我耳膜发痛。我既有老婆,还有一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既然是瞿霄义说的,那就是真实的事。我该怎么办?
“那,漪儿,你准备咋办?”还是晓羲在问漪儿。
漪儿有气没力地说道:“还能咋办,我现在一点主见都没有,就连怎么回的家我都不知道。看见他的那张脸,我还真的没有特别生气,只想休息一下。晓羲,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做饭。”
“还吃哪门子饭?我的大小姐,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情了吧?”
“嗯,那你说我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