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骞的伤经过近一个月的静养,除了身上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疤痕之外,全都好了,舒兰也总算是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这一段时间,王妃体恤她,准她三日一休,陪伴余子骞和儿子的时间大增,连向来有些阴阳怪气的王爷也没什么异议,放任她自由出入。
舒兰也注意到了,王爷居然连续一整个月都待在王府里歇着,每日里不是待在书房便是陪在王妃身边,两人的感情倒是一下子亲密了不少,这一点,从王妃越显红润的脸色上就能看得出来。
舒兰也没有心思管太多人家夫妻两人的事,一心扑在余子骞和儿子身上,心情也是来京城之后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果……能够一直持续这样的生活,这两年的时间倒也不至太过难熬。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京城北大门徐徐开启,一骑快马如离弦的箭一般迅疾通过,往宫门方向呼啸而去。
之后,京城里便有一则边境的消息流传开来,北疆临邦近期大有异动,边关战事频繁,驻守北部的镇北将军传回急报,外敌来犯,恭请圣意。
舒兰是几日后才从张婆婆那里听闻了这个消息,很是惊讶,她活了二十几年,就没听说过战事,怎地她一来京城就出乱子了?要不要这么凑巧的!
“张婆婆,这些……只是传闻吧?有被证实吗?”舒兰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发生战乱,虽然京城离北疆尚远,可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一旦北疆失守,那临邦靳国就可以派大军长驱直入,最终必然会威胁到京城,那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婆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舒兰,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我的好姑娘耶,这事儿都板上钉钉了,朝廷已经接到了北疆传回来的战报,一准要派兵出去打战的呀!你在王府里难道就没有听说么?怎么还会以为这是传闻呢……”
张婆婆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语间还有着隐约的责备,怪舒兰居然连关系着安危的时局都懒得注意,但看着舒兰傻愣的神情,又没忍心多说,毕竟,余子骞才从虎口脱险,舒兰心里的苦楚她还是明白几分的。
舒兰心中震惊不已,她是真的没怎么关注这些消息,现在突然听张婆婆这么一说,她才记了起来,这几日王爷几乎都住在了宫里,很少回王府歇息,是真的要起战事了吗?
之后张婆婆还说了些什么舒兰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消化着各种已经知道的信息,以她不太聪明的脑袋作出推测,无论如何,结果都是她非常不愿意接受的那种。
不知道为何,她总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不会不会!在北疆打战,怎样也没那么容易波及到京城,至少……不要这么快吧……”舒兰自言自语着,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混乱了,她没再回头去问余子骞,而是匆匆忙忙地赶回了王府。
准备晚膳的时候,她又听丫头和厨子们谈及此事,以往不甚在意,现下却是削尖了耳朵去听,这下子几乎就能肯定,这战必然会要打起来,至于会是惨烈还是其他状况,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后来,她觉得自己正切菜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了,忍不住就开口问了出来,“那么……这战肯定是要打起来的?朝廷会要派大军出征吗?”舒兰也想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那么不安,总觉得朝廷的结论一出,她就要跟着倒大霉一般。
朝廷打战,跟她一个小厨娘有什么关系呢?舒兰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担心过头了。她这么随口一问,厨房里的人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而且愈演愈烈,大家几乎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专注地讨论着战事,仿佛他们将在不久之后要亲上战场一般激情慷慨,让舒兰暗自乍舌。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她想要的答案,索性回身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待晚膳准备妥当,她也没见巧儿过来,只好自己拿了食盒装好晚膳亲自送去寄春园。
自打王爷回府之后,她就搬出了寄春园,工作的地点自然也换回了以前的大厨房,这样,她也更加自在一点。巧儿早已跟她混到烂熟,每日三餐时间,她都会踩着点赶到大厨房,再拉着她一道送去寄春园,路上聊聊家常,倒倒苦水,乐此不疲,突然有那么一回不过来了,舒兰反倒是不太习惯了。
舒兰今日的情绪颇受刺激,心思不太平稳,一路走过去,她不断深呼吸调解自己,待她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如常时,人已经到了寄春园门口,没有迟疑地走了进去。
仍旧是王妃一个人用餐,奶嬷嬷和巧儿就伺候在旁,只是,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王妃的更是有些苍白。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舒兰上前见礼,将食盒递给巧儿布菜,这才开口道:“王妃殿下,您身子不舒服么?”王妃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舒兰心里莫名一沉,总觉得又与王爷脱离不了干系。
王妃闻言看了舒兰一眼,接着,便是长长一叹,徐站起身来,奶嬷嬷见状赶紧伸手去扶,两人走到了舒兰身前,气氛莫名的凝重,让舒兰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您倒是直接说呀,这般沉默加叹息的,实在是让人紧张得无以复加,太难受了!
“王妃有心事?”
“舒兰,你不曾听说么?北疆起了****,只怕是战事难免,皇上正召集众臣商议大军出征之事,王爷……已经三日不曾回府了……”王妃这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她明显就不是只想要叙述事实,总感觉有什么话她不敢说出口,让舒兰听了也觉得喉间梗得难受,差点一个冲动就直白地问了出来。
王妃殿下,您倒是把下文痛快地倒出来呀!这样吊着,真真是无比的难受呀!
舒兰这头心急着,王妃倒是彻底地沉默了,话说了一半便又转身走到了另一处,只不时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千般忧愁,让站在一旁看着的人都忍住愁肠百结,舒兰心里更是尤其纠结,眨巴着眼睛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点什么了。
等!只能等着人家主子开口呀!
舒兰心焦地等着王妃的下文,巧儿那边早已布好了菜,扶着王妃坐下用餐,只草草地吃了几口,王妃便没了食欲,舒兰也无暇关心今日的菜色是否合意,只巴巴地等着她再度开口。
末了,却不是王妃开口,而是一旁的奶嬷嬷按捺不住地出了声。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朝廷的事,打战的事,这都不是女人家该管的事,更不是女人家能管得到的事,您这般忧心着,只苦了自己的身子,也苦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太吃亏了……”奶嬷嬷一番话,是抱怨,更是心疼,她就见不得自家主子不好,先前苦苦期待不得怀孕,现下好不容易期盼成真,她可是比正主还要高兴,也更加小心翼翼,看着主子不好过,她就更加不好过了。
另一边的巧儿也开口劝着,只是语气不若奶嬷嬷那般沉重,稍显浮躁,道:“主子,嬷嬷说得太对了,您最应该顾着的是自己的身子,是肚子里的孩子,至于王爷是不是要率大军出征,那当真不是您可以担忧得来的,皇命难违呀!”
舒兰闻言,心中大惊,这才明白王妃的忧虑根源到底是什么,“王爷要率大军出征?去北疆打战?”
这如何叫她不惊讶?王爷是皇帝唯一的弟弟,是云月王朝唯一的亲王,且不说朝中能干的武将如云,单说王爷的特殊身份,就不应该是派他率军出征,可是……转念一想,皇帝登基不过四年,年纪尚轻,后宫中除了三位小公主以外,根本没有皇子出生,若要御驾亲征,除了尊贵的亲王,谁能代替?
难怪王妃要这般忧心了,深爱的男人要上战场,作为妻子,她怎么可能无忧无虑呢?
脑子这么一个回转,就算没有确切的结果,舒兰也想了个明白,这下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来安慰王妃了,毕竟,这是朝廷的大事,圣旨一下,任谁也无法抵抗,只能跪伏顺从,更何况,三王爷对皇帝极为忠心,又怎么可能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抗旨不遵呢?
听闻了这些,舒兰心里就更加不安起来,王爷如果率大军出征,北疆偏远,只怕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就回不来,到那时,只怕王妃腹中的孩子早已等不及要出世了,王爷这个当爹地能及时赶回来么?王爷不在京城里,王妃会不会又被人暗中害了去?
一时间,舒兰脑子里涌过各种担忧,全都是关于王妃的,关于王府,就没有一点是担心自己,或者干脆点说,她是下意识地回避了与自己相关的担忧,也不敢去想。
她哪里知道,她深深回避的忧虑,却在几日之后就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