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密旨下达的第二日,王爷回府了,依旧是沉默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可是舒兰知道,那件事情必定是他亲自向太后禀报的,只是苦想不出这背后的缘由。
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及顾及自己妻子的感受么?舒兰仍是无法理解,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只好作罢,心里巴巴地期待着禁令解除,她好飞奔到余子骞身边一解苦闷。
在这样关禁闭一般囚在这王府里,她真的会疯掉!
第三日接近正午时分,舒兰将准备好的午膳装到食盒中,与巧儿一起送往寄春园,太后的赏赐到了。
补品、珍宝、布料……零零总总一大堆,全都是太后赐给王妃的,一看便知道是一种隐讳的补偿,为了保全某些人的名声,可是,舒兰觉得,王妃的心里必然不会好受,就算一世界的人都对她抱以同情,也仍旧弥补不了她心里的创伤。
她被白白浪费的四年,又怎么能够以物质来补偿呢?
王妃的脸上只噙着一抹淡静有礼的微笑,眸子里却是一片清冷,甚至带着几分凄楚,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饶是如此,仍是不忘记要在餐桌上体贴周到地服侍自己的夫君。
舒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般被梗着难受,王妃明明委屈得哭都要哭不出来了,却还得对所有人陪笑,这样委屈求全的爱情,而且还是面对着一个不知道对自己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的男人,真的值得吗?
舒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静静地侍立一旁,如同往常那般,等到主子用完午膳之后,便撤走了餐具,福身退出了寄春园。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觉得自己也有快要被逼疯的错觉了。
傍晚时分,大管家就宣布了解除禁令的命令,只是府中出入仍是比往常管理得严格一些,倒是对舒兰没有多大的影响,第二清晨,舒兰知会过大管家之后,便匆匆离府而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余子骞和儿子了!
舒兰一路根本无心顾及其他,多热闹的街道她都不曾停留,径直来到了余子骞和儿子居住的宅子,推门进去,里边挺安静,只厨房里有一些动静,她便不自觉地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门口,她一眼便瞧见张婆婆正与叶梅站在灶前忙碌着什么,从她所站的方位看不太清晰,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一些看个清楚,只是,才要踏步,便被身后一声熟悉的惊呼唤住,接着,双腿便被紧紧地抱住了。
“娘亲!你怎么才来……”小家伙一刻不停地噼哩叭啦着,简直就称得上怨气冲天,还毫不客气地讽刺了一番王府和三王爷的待人之道,直贬得那人天上地上绝无仅有还不肯罢休,舒兰乍一听来,微微怔愣,末了,只是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低低笑着。
三王爷,活该你被景儿痛骂!听了这些,舒景总觉得自己心里也好受不了少,果然回来这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嘘……小心隔墙有耳!景儿,娘亲好想你,都快想疯了!”尤其是在那种压抑的环境当中,她已经有一种快要熬不下去的感觉,她这个外人都是如此,可想而知,王妃的心里有多痛苦。
“不怕!这个宅子里都是我们的人,他才不会知道!”舒景对三王爷的厌恶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除了不会站到三王爷面前指着鼻子痛骂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这小家伙做不出来的了。
“是是是!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呵呵……”舒兰放松地蹲下身子,把儿子抱在怀里揉蹭着,不住地叹息着。
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到以往那种时刻与儿子,与余子骞相伴的日子呢?在越来越复杂的环境当中,她总有一种那两年的期限会无限延长的恐慌,可是,恐慌又有何用?灾难来临的时候,她除了勇敢地面对,似乎也别无他法,只能逼着自己更加坚强、独立。
与儿子腻在一起抱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看着正对她微微笑着的余子骞,她反射性地脸上烧红,低低地唤了声‘子骞’,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思念到了极致,只剩下了无言,可是,这也是一种难得的默契。
“兰儿,你没事就好,王府里……平静了吗?”余子骞说得隐讳,旁人听了也是一头雾水,舒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两人心知肚明就好,一番寒暄体贴之后,三人才终于记起了厨房里的另外两个人。
舒兰兴致冲冲地回身去看,只见张婆婆和叶梅正直愣愣地站在灶前,脸上皆是有些尴尬,一副想走又走不掉,想留又不敢留的纠结神情,看得舒兰没忍得住掩嘴轻笑,轻快地走上前去。
“婆婆,叶梅,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呢?”渲泄了心里的思念之情,舒兰顿时便觉得了轻松了许多,对灶台那边的好奇理所当然地压倒了其他情绪,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张婆婆和叶梅刚刚在做些什么,人也急步走到了灶台前。
“药膳?嗯……是给女人益补的药膳,补血、益气?”舒兰走到灶台前,将正熬煮着药膳的砂钵揭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顿时陷入了白雾环绕当中。
“是的太太,这药膳是我用我叔父的一个方子稍作改动熬制而成,正像太太所言,于女人有补血益气之效。”叶梅听到舒兰一语道破粥里的乾坤,也是兴奋异常,脸上的笑容立时明亮了起来。
“叶梅,你很有天赋,这药膳粥的味道好极了,补益的作用也极好,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乐不乐意帮我……”舒兰很是兴奋,也顾不上其他,回身拉着余子骞的手,将心中埋藏许久的好个想法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一张清丽的小脸兴奋得像是染上了一层光晕,让余子骞禁不住看得有些闪神,直到舒兰讲完了还没回过神来。
这就是他全爱着的小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呢!
“子骞……子骞?你觉得……这个不可行么?”舒兰讲完之后,连唤了余子骞好几声皆是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微微一沉,兴奋的热度也退去了不少。
是她太异想天开了么?可是,她的想法也没有多夸张呀……
“没有!兰儿,这想法好极了,不必再去多作调查,我觉得十分可行,不过……你现在身在王府,根本不得自由,必须要另外找个主厨才行。”余子骞一回神便给予了积极的响应,舒兰心下松了口大气,闻言便把叶梅拖了过来。
“有了有了!叶梅绝对合适,她在厨艺方面很有天赋,而且还有坚实的医学知识基础,一定比我更加合适!”舒兰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叶梅,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比了下去,一碰上与厨艺相关的事情,她的表现里便会透着单纯的孩子气,让旁人看得移不开眼光。
“那怎么可以!我……我挑不起这个重担的……”叶梅一听这话,立时慌了起来,她是真心喜爱厨艺,对药膳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想到要挑起一个药膳坊的重担,她的心里便有些发悚,害怕自己会把事情给弄砸了。
“没问题的!叶梅,你一定能行的,相信自己!”舒兰哪里会肯让叶梅退缩,拉着她又是一通兴奋的劝说,直把叶梅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太太……”您这是被什么附身了么?怎么前后差别这么大?叶梅心里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心里先前竖立起来的某人温婉的形容瞬间顷倒,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有点激动过头的女子。
“呃?那个……不要叫我太太啦……”嘴巴一直没停的舒兰乍一听到这个称呼立时卡住了,脸上现出一抹红热,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太激动了!
她光顾着兴奋,想要把叶梅拉上马,却忘给人家心里缓冲的时间,想明这个道理之后,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频频朝余子骞送去求救的眼神,让他来救场。
余子骞淡然笑着接过任务,一番评述之后,叶梅才听了个清晰明白,却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怀疑,不敢轻易应下。
“余爷,这事儿……能容我想想吗?那个担子于我而言有些过重,我怕自己会做不好……”叶梅心里也很为难,一来欣喜于有人肯给她上进的机会,一来又怕让恩人失望,还累得恩人生意失败,那她可就是个罪人了。
“好,你好好考虑,这事也急不来,店铺的筹备可是要花不少时间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觉得有一件事情可以先行。”余子骞淡然笑着,看看舒兰,又看看叶梅,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爹,您就别卖关子了,瞧把娘亲急的,你不心疼呀?”小家伙一看余子骞那表情就嚷嚷开来,全然不顾自家娘亲薄薄的面皮,说完便闪到了张婆婆身后,盯着舒兰贼笑。
“景儿!”舒兰受不住这样的调侃,更何况还是出自于自己的儿子,更是羞窘不已。
“兰儿,你可愿意收叶梅为徒,这样一来,将来做药膳坊的主厨,也称得上理所当然,毕竟,她是老板娘的徒弟嘛!”余子骞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也咕噜冒着一串坏心泡泡,瞧着舒兰瞬间烧红的脸蛋,便觉得由心的愉悦。
“……”怎么这爷俩又联合起来调侃自己了!舒兰无语,瞪瞪小的,又瞪瞪大的,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娘亲,你愿意不?”舒景又探出头来,笑得一副阴谋得逞的坏样,精致的五官都快揉成一个笑字形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这还得看叶梅的意愿呀……”收徒这么大的事情,总得双方情愿才行吧?舒兰心中感叹着,没有想到,她居然也要收徒弟了,牛师傅若是在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叶梅惊喜异常,羞涩中略显兴奋地笑着,赶紧跪下来行礼,眸中的情绪,却又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疑惑。
“快起来,咱们不兴这些礼数,能成为师徒,是我们的缘份,那可说好了,师傅等着你考虑好。”羞窘过后,舒兰便也坦然了,亲热地拉着叶梅的手叮嘱着,不一会儿,又聊到了她们同样感兴趣的药膳上头。
余子骞、舒景和张婆婆虽然插不上话,却也不离开,时不时搭上几句,看着那师徒二人在灶台前忙碌着,也是一种幸福。
最平常也是最深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