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在林中看见那道诡影之后,舒兰便没敢再独自前往那处书房,每回都会拉上几个丫头作陪,又或者干脆是趁着大管家或是其他管事要进去的时候同行,拿了书回自己房里看,反正,三王爷也不曾限制过她不能把书带离书房。
连着十几日也没再发生什么怪事,那阴暗的诡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让舒兰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真的看花了眼,又或者是平时想得太多以至于在紧张的时刻产生了幻觉,这件事情,也渐渐地被她淡忘。
这一段时间舒兰总泡在医书里,厨艺的修炼也不曾落下,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另一个套路,她不满足只专心于王妃专用的药膳食谱,慢慢地摸索出了一整套的药膳食谱,其中有适合各类人群食用的药膳分支,这样的结果让她喜不自禁,直想立刻奔到余子骞身边去,将她已经成形的想法和盘托出。
兴奋稍稍冷却之后,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居然已经有十日未曾出过王府,更别提去德缘酒楼见余子骞和儿子了,突然涌起的思念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眼前竟是戏剧性地染上了酸胀,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正迅速累积。
“都被那诡影弄得糊涂了,一连十日都不曾露面,他们该担心了……”舒兰这么想着,心里更有了归心似箭的冲动,手里原本钻研和津津有味的医典和食谱,于她而言瞬间丧失了吸引力,她略微急躁地扔开医典,将食谱揣入袖中,急急地奔出了房门。
屋外阳光正好,虽然气温并不算太高,可明亮的光线总能让人生出一种温暖各煦的感觉,只是她现在心里急进,根本就没有心思细细品味这些,适应了一下屋外的明亮阳光,她便匆匆往大管家的所在奔去。
对于她的出府请求,大管家如往常那般并未有任何疑问,轻易便放了行,舒兰谢过大管家便出了王府,一路不曾停顿地往德缘酒楼奔去。
德缘酒楼经过一个月的经营,已经是名声大噪,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愿意来这里宴客,挣得面子的同时还能尝到难得的美味佳肴,谁不乐意?舒兰站在德缘酒楼门口心中一阵感慨,心里想着,这酒楼能够成功地在京城站住脚,除了酒楼的口味绝佳以外,也绝对是离不开经营者的用心,若非余子骞有这个才能,怕是一般人也赚不来这份钱吧!
舒兰感慨良久,正要绕到酒楼后面去时,却先被眼尖的舒景瞧见了,小家伙几乎是尖叫着从楼梯那边跑了过来,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舒兰也是反射性地紧紧搂住儿子。
“景儿,娘亲想死你了!”舒兰很是激动地抱着儿子,心里却是有些心虚,她前几日可是几乎忘了外界的存在,只差没在自己的世界里入定了,这才会在回过神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
“娘亲你骗人!平日里你两三天就要过来一趟,你都说王府里没人限制你出门的嘛!这回都十日了,一准是你忙得忘了我和干爹了!”小家伙一语道破真相,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总之,舒兰当下是更觉得心虚了,只能低低地给儿子道歉,承诺着以后不敢再这么久不来看他了。
就在这时,余子骞也不紧不慢地从酒楼里走了过来,招呼过后,三人便径直回了居住的宅子,舒景粘在母亲身边闹腾,让两个大人都不好怎么说话,只是不时相视而笑。
舒兰心里堵着事儿,这会儿又觉得特别对不起眼前这爷俩儿,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王府里的那些事情告诉他,她就怕以后还会发生这种十几日不露面的情形,免得让这爷俩担心自己。
可是……王府里的情况绝计是简单不了,自己早就身不由己地被强迫着掺合了进去,想要抽身都难,说出来,也许只会让余子骞更加担心,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
三人就这么亲昵地待了小半个时辰,张婆婆进来把舒景带走了,嚷嚷着要带他一块儿做糖葫芦,小家伙平日里特爱吃这个,甜到牙酸都不舍得停口的,张婆婆是特意投其所好,寻着机会采买了新鲜的山楂,这不,一回到家里就吆喝着舒景一道动手做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舒兰和余子骞,两人心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四目相对,默契地轻笑出声。舒兰并非自由之身,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这一次更是隔了十日之久,心中的想念在一瞬间便涨到了顶点,都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了。
舒兰心中本就有愧,相视许久也没能组织好言语,只呐呐地轻声道着歉。
“抱歉,最近,王府里挺多事情的……”更重要的是,自己也被深深地卷进了这些事情里,心中苦闷不解颇多,却是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找不着,实在是郁郁得厉害,现在看着余子骞,在他温柔包容的注视之下,她就觉得心里更加委屈,有一种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可是,这是能由得她决定的事情吗?
“唉……”心里好一番犹豫折腾,她终究还是决定要把事情告诉余子骞,她知道余子骞定然能够死守住这个秘密的。
“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是王府的事情也没有关系。”余子骞何等聪明?看着舒兰这纠结的神情,心里已然猜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三言两语之下,迅速打破了舒兰的心防,不一会儿功夫,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简单地说了出为,末了,还很是严肃地提醒他千万不能把事情外传,这可是能要人命的。
“这个我自然知晓,兰儿你这阵子郁郁不欢的,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余子骞脸上微微紧绷,惹得舒兰也紧张了起来,喏喏地点了点头。
“嗯!这事主子不准外传,我心里憋着难受,肩上又压着重担,明知道说出来会惹你担心,可还是没能忍得住……”舒兰一说完心时丈舒畅了,可是,想到其他,她又再次紧张起来,渐渐开始后悔了。
她就不该把余子骞也牵扯进这件事情,就算不是直接参与,单是知道也怕给他带来危险,她可是前一阵才遇上那吓人的诡影,若真还藏着其他的危机,那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定然保守秘密!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皇家,必然不会简单,还有可能极其复杂,你被牵扯其中,只怕也会有危险,近日……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切记要优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余子骞对旁的事情不甚关心,他只担心这件事情会连累到舒兰的安全,若是她在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余子骞甚至连及时赶到她的身边都有可能做不到,一想到这个,他心里便是一阵焦灼难受,痛恨自己的无力。
“没有!这件事情针对的是王爷和王妃,与我倒是关系不太大,只是……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轻易脱不了身,弄不好……像这种十日不能露面的情形还会不少……”想到这一层,舒兰心里忍不住叹着气,就算时局不太紧张,她这种一沉入某件事情就浑然忘我的情况,恐怕也会时常发生了。
“兰儿,我不管其他,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关键时刻,不论是主子还是其他的人,都不如你自己的安全重要,明白吗?”余子骞太了解舒兰温柔善良的本性,总会害怕她一个不留神便要弄出个舍己为人的悲壮,等那种事情发生了,她就想要后悔都来不及。
他绝对不想尝试那样的心痛!
“嗯!我一定会注意的!我……”舒兰想了又想,还是忍着没把那林中诡影的事情说出来,正要拿新研究出来的药膳食谱出来转移余子骞的注意力,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宅子里的管事正在门外急急唤着余子骞。
“爷,王府有人来找,您快些出来吧!”王府有人找来,不必细想也知道是来找舒兰的,她立马就想到可能是府中出了事情,急急便站起身来,先前所想的事情立时忘到了脑后。
“出事了?”眼下,能出的事情只怕又是与王妃那件事情相关,让她的情绪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两人起身出门,来人果然是来寻舒兰的,是平日里主管王府中采买事宜的管事,见了面也没多说几句,只匆匆地领了人就走,旁人也不敢阻拦。其他人是不知道其中缘故,只有余子骞心中焦灼不已,偏偏又无处打听。
宅子外头就有马车在等候,舒兰与那管事匆匆上去往王府里赶,一进大门便被巧儿拉着往寄春园走去,无需多问,舒兰的心里又是一沉。
果然是王妃那边的事情吗?
巧儿小脸煞白,神情中带着愤怒和委屈,舒兰见此情形也不敢多问,只闷头走路,不多时两人便进了寄春园,来到王妃独用的书房里,屋里大管家和王妃的奶嬷嬷也在,地上跪着一个丫头,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容,其余的闲杂人等,显然是早已摒退了去。
“王妃万安!”舒兰欠身行礼,惊讶地发现,平日里淡泊静雅的王妃居然也是面有怒色,让她不由得更加好奇地上跪着的丫头是谁。
“舒厨娘,你可有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一屋子人皆是静默,半晌之后,大管家才开口说话,语间冷漠如冰,让舒兰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舒兰听闻此言,自然是更加细致地朝地上跪着的人望去,刚进屋时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现在听大管家这么一说,这种熟悉的感觉就更盛了。
“这……确实是有些,这人……我认识吗?”舒兰也不是特意跟谁说话,只是喃喃念着,突然,脑中闪过一道暗影,让她猛地心一惊,“是那林中的黑影?”
嘴里念出声来,她便更加肯定了,原本并不觉得那日在林中出现的黑影有多清晰,只略略记得身形,眼下跟地上跪着的人一对比,竟是惊人的相似,这时,地上那人微微抬头看她,也让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你是……小蝶?”这人分明就是王妃近身伺候的丫头之一,而且与巧儿的感情很好,以姐妹相称,难怪巧儿的脸色会这般难看了。
“大管家不必问了,那日在林中跟着舒厨娘的人是我没错,在王妃茶里下蛇兰的也是我,被你们抓到我认了,要杀要剐愁听尊便!”这小蝶丫头平日里还算活泼,凶起来也是挺泼辣的性子,可眼下听她说出这一番话来,舒兰却是觉得极端违和,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般发展。
王妃被毒害一事的调查一直都没什么进展,现在凶手就突然冒出头来,而且是一揽子把所有人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布的局,要隐藏幕后真正的凶手。
这事情,只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眼下这伏法的凶手恐怕只是那真凶手底下的一颗弃子,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