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世界应该本无对错,可我却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本市最大的贩毒集团几天前刚刚解体,原因竟然是警方安插了卧底。我便是成员之一,代号L。虽然boss被抓了起来,但我凭借一身的本事想要活下去不是什么难事。早年我曾被委托暗杀无数同行以及生意上的对手,在道上积攒了赫赫的名气,大家叫我杀手L,在我看来那只不过和水暖李是一样的称呼而已。
银行卡的全部积蓄早就全部取出。身份证也换了很多次,我在市中心的废弃游乐场买了一套房子,仅仅够我一个人施展。虽然我并不相信什么上帝,但若是能这样度过余生,我也相信这是他给我的恩赐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想就此罢手。
江山易改却本性难移,师傅的教诲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裤管内绑着锋利的匕首,腰带的凹槽也放置了双面刀片。每次当我抚摸金属腰带的时候,都仿佛能够感受到刀片的寒气以及上面的血腥气息。
我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换完身份证后我要做的仅仅是极力熟悉新的自己。在我的记忆里,我并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找回了什么,那是个环卫工人,每天都在游乐场里走动,总觉得他是在寻找什么。
又是一个寒冬,我走在街上的雪地,远远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亮晶晶的在反射着光线。在我移开视线后不久,他摔倒在地。我赶忙过去搀扶,同时也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他强颜欢笑着对我道谢。
“大爷,我看您经常在这一带散步,是丢了什么东西吗。”我平淡的问道。
“我的儿子做了违法的生意,几年前被同行请来的杀手取了性命,小孙子当时就在这个游乐场,知道了以后一下子就哭着喊着乱跑,走到了设施的地下。。。。被活活的轧死了”他干涸的眼睛再次湿润了起来。
几年前我被boss委派指明暗杀,只可惜暴露了身份,那人对我说有个老父亲要照顾,求我留下一命。。。。我却没有当真。。。。。。。
一个隐退的杀手此时心中充满愧疚。我不想远远的推开责任,更不想无缘无故的做起好人,我只想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做出应有的补偿。
“既然您的儿子已经不在了,那么我来当您的儿子,好吗”
老人重重的拥抱了我。此后我每天都会去看望他,时常是拎着水果蔬菜,当然我也劝他辞退环卫工作,他却一口拒绝。不得已我会陪他一起。我还记得自己拥有的那唯一的童年,那个黑暗的童年。年少缺少关爱的我分外的珍惜这份真情。希望这就是永远,我想。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冰冷的病房。医生告诉我,老人在扫雪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路人身上,随即被路人推到在地,老人腿脚不便,一着急血压就上来了,脑部血管迸裂。院方没有及时找到家属,无权动手术。。。。。。
一介天堂过于奢侈,如果地狱是我该去的地方,那何必连累他人,请将全部的罪恶施于我一人。
既然你夺我活下去的意义,那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我按下门铃,闪进了房间,夹出了腰间的刀片,手起刀落间屋子里已经是一片寂静。我离开了现场。街角一双熟悉的眼睛迎向了我。。。。。
爸??
(二)
自那之后过去了半年,我仍然堕落在杀戮之中。几乎变成了一个杀人机器,不论酬劳多少我都会接下,因为我心中早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可能是人性我也说不准。
这不是真正的我。
那双熟悉的眼睛晃在我面前,好像在叫我,我掉了东西?不,我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我回过神来,接到冷冷清清,我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发呆,想起了他。
一个五官端正的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内,额头前是透明的刘海,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如此熟悉了,大概是与他相似。焕发光彩的眼睛总是让我忍不住盯着看。
清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怯与绯红,两片嘴唇一张一合
“这枚戒指是你的吗?”她手上拿着一枚变温戒指,似乎还刻着一个字母L。但手指的紧缚感告诉我那不是我的。
我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与我手上的略微不同,它更为鲜艳明亮。戒指的反光点处很亮,我看到了自己,他,还有她。
我决定给自己起名为冷光,既保留了杀手的代号,又给自己一缕微光,是信念?又或许是希望?。我接过了戒指,放入衣服口袋,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会再见的,对吧。
清晨的微光荡漾在我的脸上,我看了看手机备忘录。
“xxx企业副董事长 xxxx 每周四五出入xx私人会所,夜总会。”
这是昨天晚上接到的委托,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老板们的生活也就是这样糜烂了。
我披上外衣,到楼下的理发店剪了寸头,又加上了闪电纹。只要尽量不引人注目就好。这一身小混混的打扮在夜总会旁边应该很常见。自己心中早就麻木了,外表无所谓。
我守候在夜总会旁边的一辆车里,不一会就看到了一辆保时捷停在门口,而从后座下来的正是我手中照片里的人,我的暗杀对象。只不过当我摇下车窗时出了点状况,视线内多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就是她没错,可她为何在这种地方?
这恶心的现实像狗写恋爱剧一样。她正因车子的位置与人吵架,很明显她处于下风,而且对方的拳头一点一点在攥紧。
我冲了出去,尽管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硬碰硬总会有一方败下阵,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失败的不是我。我带着一副扑克脸,摸摸地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你是谁。”
“我叫玛蒂尔达”脸颊微红的她吐着舌头说道。
“真名。”
“月莹。你呢?”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低着头。
“冷光。或者L”
“这听起来真像里昂和玛蒂尔达的邂逅。”她说着俏皮话,眼睛注视着我,好像要将我吸入一般。
我放弃了目标。。。。。“我送你回家,这里太乱不安全。”我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
(三)
我相信着自己,眼前的光景并不是源于内心的某种感情,而是无可奈何的做法。
“我的英文名字是自己起的,玛蒂尔达,是不是很浪漫?”
“。。。。。”
“你要不要猜猜我是做什么的,我也猜猜你。”她频繁的眨着眼睛说道。
“。。。。。”
她抢过我的手机,在里面留下电话和微信,又把手机放回我的口袋。大概是碰到了那枚戒指,她笑了笑。
我不是傻子,多多少少察觉到了这份心意。
只不过她手上的老茧以及拇指与食指指肚间表皮的磨损,让我有些堪忧。她下了车,我也回了家。
自己心中为何还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因为幼年丧母?或是在她身上找到了母性的光辉?我不希望自己多想下去。
我放弃了目标,这是无法被原谅的,裤脚处的匕首传来阵阵凉意,多么像师傅的责骂,让我陷入了回忆,对于我来说,与师父相处的日子恐怕是最快乐的吧,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起床后浑身舒畅,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连早饭也懒得做,我打开了手机日程表。我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恍然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一个备注为“莹”的人对我发了句“早啊”
回想起昨天,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抢过手机留下了微信,倒是十分可爱。
“早”放着不管礼节上有些说不过去。
“今天有空吗,我单位休假,想出去走走可是没人陪我。”句尾还是一个笑脸。
“没空,有些事。”我本无意拒绝,但今天的任务对我十分重要,我不能放下。但自己真是不会聊天。
出乎意料的,她回答的很平淡,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就下线了,这倒让我有些疑惑。
残阳如血,夜幕降临了,我到很希望这是一会的主色调。
一切都很顺利,跟踪,伪装,割喉。我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她。
她穿了便装,牛仔裤束着腿,腰带上隐约有什么东西挂着。
大概我不适合这个发型,即使外表再想混混,身上的冷酷也挥之不去。看上去她没看到我,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两次她都和我出现在一个地方。
眼下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有些在意的人,我暂时忽略了她,回到了我的“巢穴”。
“回家的时候看到你了,现在在你家楼下的超市,可以下来陪我走走吗?”这次我答应了她。
她还是那身装束,腰间亮晶晶的是亮片,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跟踪我,毕竟我离开夜总会是她依旧在那里走动。
“你刚才干嘛去了。”
“我单位有工作,去了家营业性的会所走访,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好奇。那你的工作是什么。”她没有说谎,我就接着问了下去。
她有点惊讶“明明前两天还不问的,怎么,好奇啦?”略带挑逗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就和记者类似啊,走访的时候拿着录音笔,有时候拿话筒,弄得手心很不舒服。”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手心,她却浑身一颤,脸颊通红。
我们继续走着
某个时刻她加快了脚步,站到了我面前,并对我扭捏的说:“闭上眼好吗?”我倒是很顺从,可是手控制不住地摸向腰间。
我能感受到她的靠近,呼气以及喘息声,片刻后耳根传来微微的吐气感,和几个字
“我,喜欢你”仅仅这四个字却让我吓了一跳。
刚要睁开眼睛,嘴唇便被她牢牢封住,是那两片樱桃色的唇。
我变得无法思考,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那个悲惨的童年。母亲是我几岁时去世的?她最后一次吻我的额头我仍然记得。是啊,那个时候的自己唯一的梦想就是娶妻生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当梦想尚未展现清晰的轮廓时便被残酷的现实压缩,那么以他为信念的人们究竟是会起身反击,还是就此罢手?我只知道我是前者。
这一吻对我来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我留下了眼泪,放弃了心理抵抗,轻轻的抱住了她。
(四)
自那之后过去了一个星期,我和她说还是叫我冷光吧。她欣然接受了,还给我们起了个名字——荧光cp
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走在被净化的路上。
直到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满脸歉疚的对我说:
“对不起,光,我并不是个记着,而是一名警察。”
这句话在我耳边仿佛一个早该爆炸的定时炸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炸裂。
我其实早就接到了警告,最近警察在监视杀手集团,接应人让我多加小心,我却因为自己的选择放弃了这份忠告。
但为什么是她?我不该怨天尤人,因为我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我心如刀绞,却在这个瞬间变得异常冷静。
因为,人世间所存在的行为皆有意义。
若是做出了损害现有利益的举动,那一定是舍鱼而取熊掌的做法。
那么,她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事实?是因为所谓的时机成熟了,还是因为对于一个忠于职守的警察来说,情感波动太大?
作为这样一种于世间水火不容的存在,我本不该奢求爱情,安分守己。就像刺猬一样,只能独来独往,一旦互相拥抱就会不知不觉间刺伤对方。可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撼动了自己心中的意志。
这是个傍晚,除了她口中的话,一并而出的还有几颗晶莹的泪珠,在折射的月光中我好像再次看到了自己,我迈步走上前。
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我也紧紧抱着她,早就说不出话来。我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深吻下去,晚风很轻,蹭到我脸上的泪水很快消散,留下的只有丝丝的凉。而此时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人。从楼下到家,衣服一件件褪去,我仿佛忘记了所有,原有的冷静也烟消云散。
心中的闷热得以释放,我开始担忧,我背叛了自己的决心,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可能当我回归杀手的时候会变成所有人的笑柄。在我触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她掌心的粗糙一览无遗,那是岁月与艰辛的沉淀。我明白,一名这样的警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誓言与信仰。
我的脑内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晚上。当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醒了过来,抱住了我。
“别去了,好吗”我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对不起。”我轻吻她的额头,起身离开。
我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上,时而想起师父,时而想起年少时期那所谓的父亲,始终没有回家。
三天后我收到了她的短信“下来走走吧,我有话要说”
她似乎有些憔悴,神色低落,手时长在口袋里摸索。我大概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彼此相拥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的眼眶里流动着血一样的泪滴,向腰间摸去。
周围安静的异常,几滴血迹留在了我的上衣,混杂着我们的眼泪。我想,滴血的大概并不是她的脖颈,而是我的心。
双腿有些麻木,身体十分沉重,我蹲了下来。她口袋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医用乙醚麻醉剂。”我念了出来,带点苦涩。
我没有资格去质疑这份感情的真实与否,但是心痛的感觉再心痛不过。我并不知道她的认真,也并不了解她为了我做过什么,我很无药可救。亲自手刃自己深爱的人,恐怕受到什么惩罚也是我的罪有应得。
口袋里的戒指一直没有被我拿出去,此时像是要烫伤我似的,一寸一寸的灼烧着我的身心,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大概。
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事,为了可笑的信仰吗,我也无法分辨在过去多年的职业信仰与感情发生冲突的时候该选择哪一方。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莹,我的玛蒂尔达。
我不配做你的里昂。
这两人的爱情故事应该只存在于幻想之间。我摸出了那枚变色戒指,它此刻变得鲜红,好像我滴血的心。
这是一切的开始吧,如果我不能给你未来,那至少让我停留在你的过去,努力弥补那温馨的过去。
我把戒指戴上了她的中指,几颗泪珠砸在戒指上。这世界大概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当你杀了人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街边一直在放着许巍的歌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芳华。”梦想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而唯一的芳华却断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想就此罢手,因为我真的累了。如果夕阳还存在余晖,我想苟且在那其中偷生,让我跻身其中吧。
再见,杀手L,
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