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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寒假

大巴车驶进了县城,缓缓停在了汽车站。李若康没有回县城的家里,因为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这个家里久已没有人居住。在刘若康的心里,这里根本算不上是家。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他直接跳上一辆城乡巴士,奔向了爷爷奶奶家。

下了车,还需要走一段小路才能到爷爷奶奶家的小村子,但刘若康的心情早已经好到了极点。麦苗已经长了出来,将整片整片的土地装饰成了绿色,一种清新的气息使得刘若康陶醉了。这就是他一直渴望回到的地方,这就是他一直追寻的意境,而现在,自己又重新拥有了。

中午时分,刘若康回到了家里,一进小院子,他就看到了奶奶的身影,然后,爷爷也出现了。最热情的,还是家里的那只小狗。看见刘若康后,它就飞快的跑过来,围着刘若康转圈、欢快的跳着、蹦着。爷爷奶奶的身体还是那么的健康,笑容还是那么的真切。

午饭时,刘若康一口气吃了三碗奶奶做的肉丝面。撂下碗,他躺在床上睡着了,毕竟,他刚刚完成了将近30个小时的旅程。家里的床并不好,床上的被子也没有那么柔软,但是,这毕竟是家,那种温暖足以融化所有的疲劳。

刘若康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伸了个懒腰,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奶奶已经开始做早饭了,用的还是那口用砖砌成的大锅。刘若康也跑进了厨房,帮着奶奶往烧火,奶奶告诉他,村子里很多外出打工的都已经回来了。由于一直在县城上学,刘若康在这个村子里只认识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邻居。

刚吃完早饭,几个熟识的邻居已经得到消息后来了家里。看到刘若康后,大家都显得非常的开心,有人就提议去村子外面的田地里去走走,很快便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这一帮年轻人就这样说着、笑着、玩着、闹着的走出了村子。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微风吹来了麦苗的清香,每个人站在这里都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除了刘若康之外,其他几个人都已经抽起了烟。刘若康并不奇怪,他心里也认为这几个人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了,所以可以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但他自己师绝对不抽烟的。一堆人就这样坐在一个小土包上,放肆的笑着。有人主动讲起了自己的工作情况,提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市---深圳,从此,刘若康脑海里刻下了这个城市的名字。

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述着自己所在的电子工厂,讲述着那一台台电脑如何被生产出来,讲述着工厂内部的等级制度,还有他们在工厂里面萌芽的爱情。

刘若康问他们:你们觉得辛苦吗?他们都沉默了,最后,一个人表示:只有当他们到了深圳工作后,才知道知识是多么的重要。有知识的,每个月可以拿一千五到两千块,可像他们,每个月紧密的工作后,能拿到一千就满足了。也有人说:希望能再学点东西,以后能坐在办公室里工作,不需要再待在流水线上拼命的赶工,不会再被主管骂,不用再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九点才能睡觉。

刘若康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之前只是从书本里了解到现在的中国现在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但眼前的几位朋友则是实实在在的那些企业中劳动大军的一员。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改革开放前沿阵地最真实的工作及生活情形,一切足以吸引他、震撼他。

刘若康突然想到了张怡静,就发了个短信给她,问她到家了没有。放下手机,刘若康突然觉得原来在自己心目中很高尚的计算机突然没有那么高尚了,因为它们是靠无数双手辛辛苦苦的一个一个零件拼装起来的。

其他人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相互把玩着,讨论着,脸上均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听着他们讲手机的各种功能和生产过程,刘若康又觉得很佩服他们。毕竟他们对于一些高科技产品的了解,远比自己要多,因为这些产品都是他们的作品。那一刻,他又对深圳这个城市充满了向往,因为他觉得,深圳会是一个充满活力、知识、先进的思想和各种精彩的城市。

刘若康的思绪不经意间又飘回到了北春上面,他在想为什么北春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死气沉沉,不能像深圳一样的活力四射。

张怡静的短信到了:我已经到家,别担心,你还好吗?为什么今天才给我短信?

刘若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跳过她的问题,把自己今天所听到的内容用简单的文字发给了她。

不一会,张怡静的短信又到了:当我们不如别人的时候,我们就多出力气,顺便学习别人的技术和管理,总有一天,我们会赶得上别人,甚至超越别人。真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一下子感觉你长大了一点,呵呵。

刘若康看到短信后,也笑了起来,又写了一条短信:我说大姐,你现在没有必要倚老卖老吧,还没到春节呢!

刘若康的手机就再也没有休息过,不停的收短信,发短信,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喜欢上和张怡静聊天了。

以后的几天里,刘若康经常找那几个邻居一起聊天,他对南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或者,大家就凑在一起打扑克牌。斗地主、打升级都是他们拿手的玩法,而大家经常一玩起来就忘记了时间,所以,在哪里玩就在哪里吃似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春节很快就到了,刘若康的堂弟堂妹们也都从高中和初中的学校中放假归来,而他亲弟弟则去了爸爸妈妈所在的城市里和爸爸妈妈团聚。于是他就领着弟弟妹妹们去逛街准备年货、贴门神、放鞭炮。除夕那天,大雪突降,给这个春节带来了更多祥瑞的气息。

大年初一,村子里的人都活跃了起来,一群一群的聚集着,走着,前往长辈家拜年。刘若康也领着弟弟妹妹们,挨家挨户的串着去拜年。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村子里人最多的时候。所有的人,不管赶了多少的路,都一定要回来和家人一起度过这短暂的相聚。

后面的几天,每家每户都忙着走亲访友。刘若康也不例外,舅舅家,姨妈家跑了个遍。当然,他还是不忘了跟弟弟妹妹们训导几句,以前他更多谈好好学习,然而这一次他聊到了知识改变命运,或许是最近几天和邻里伙伴的交谈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他反复的向兄弟姐妹强调,在农村,像他们家一样愿意持续供给孩子读书的并不太多。他担心如果弟弟妹妹们不能努力的付出,恐怕未来的路也还是会像村子里绝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终日将汗水撒在流水线上。想到流水线,他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怡静发短信说她的妈妈这两天带着她去酒店用餐,到了才发现竟然是帮他介绍男朋友。

刘若康回复说:你应该还不用那么着急吧?此刻跟那些大龄女孩子抢资源,是不道德的。

张怡静又回到:我知道,嘿嘿,我就当是一个男人请我吃了顿饭而已。刘若康于是只回了一个无语的符号。

春节逐渐远去了,村子里又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年轻的人们又要开始新一年的征程。走在村子里,刘若康每天都能看到背着行囊即将离家的人群,而他们的身后,又总是跟着送行的家人。

刘若康突然觉得很惆怅,也许他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将来。未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过于迷茫了。

过了正月十五,刘若康也要返校了,尽管他心里对爷爷奶奶有很多的不舍。爷爷还是把他当作孩子一样,坚持着送他到了远在另外一个城市的火车站。嘱咐了几句之后,爷爷就转身回去了。看着爷爷仍然康健的身体,刘若康的心里不免多了些安慰。他在想:爷爷毕竟是一个老中医,自己的身体毕竟还是会注意的。

火车启动了,但刘若康的心还停留在那个村子,和村子里的爷爷奶奶。

回到宿舍后,刘若康打了个电话给张怡静,得知她已经安全到达学校后,只简单的聊了几句便互道晚安了。挂掉了电话,疲倦再次袭来,刘若康躺在床上,很快又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刘若康刚洗完脸,就接到了蒋昱娟的电话,邀请他跟她们宿舍的人一起去南湖公园滑冰。刘若康下意识的想婉拒这个邀请,因为他自己本来就是很喜欢独自安静的呆着的一个人。不过想到蒋昱娟在上半学期帮了自己那么多,刘若康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中午吃过饭后,刘若康便按照约定到学校门口和蒋昱娟她们汇合了。一看到蒋昱娟她们,刘若康就后悔了,因为蒋昱娟她们宿舍的8个女孩子全部到齐了。见了刘若康,这帮女将们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言辞中不时的开他和蒋昱娟的玩笑。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刘若康还是勉为其难的应付着。原以为这帮姐们说几句也就完了,谁知她们简直把这个话题变成了连续剧,持续的热议、调侃,甚至到了最后已经开始谈到结婚生子的地步了。刘若康非常的无奈,甚至可以说是不开心,所以,慢慢的他就根本不搭理这帮姐们了。

下车后,刘若康第一次看到了南湖公园,第一感觉就是郁郁葱葱。即使是在这寒冬的时节里,南湖公园依然展现了北方春城的风骨。进去看时,除了北春最常见的松树和柏树外,公园里居然有着一大片昂扬挺拔的白桦林,在皑皑白雪的装饰下,显得份外的壮观。

刘若康不禁被这里的风景迷倒了,路上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霎那间被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第一个跑进了树林中,根本不管身后的几个女孩子。穿过了一片厚实的松柏阵,刘若康就看到了一大块冰面,非常辽阔,上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玩耍了,他马上明白过来这就是冬天的南湖了。身后赶上来的女孩子们已经欢呼雀跃了,大家争先恐后的跑进了南湖的冰面上。刘若康确实被震撼到了,他在想:这就是自然的力量,自然的美!

刘若康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冬天,也会结一些冰,小孩子们总是享受在上面嬉戏。不过真到了这么宽阔的冰面上,刘若康愉快地心情并不能阻挡他不断的摔跤。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内心深处确实很享受这种自由的感觉。玩了一会,蒋昱娟有点累了,就站到湖边休息一下。

刘若康也走了过去,说道:“怎么不上去滑了,你又没有怎么摔。”

蒋昱娟笑笑:“歇一会,怎么样,不错吧,来北春半年了,估计你都没有走出学校门口过。”

刘若康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这里真的太棒了,一下子就让人拥有了一种广阔的胸怀,似乎瞬间就突破了一种界限,达到了异次元空间,哈哈。”

蒋昱娟接着说道:“那你有时间就经唱出来走走,或许心情就不会那么压抑了。”

刘若康这时才明白蒋昱娟让他一起出来玩是有目的的,心里不禁又涌出一种感动。他觉得蒋昱娟就是那种能够直达人的内心深处的好朋友,善良而又真挚。他在想,一个人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上天的眷顾。可一旦他想到那几个女孩子的玩笑,心里又不禁添了几分担忧,他突然间很害怕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短信声响了起来,刘若康拿出手机一看,是张怡静发过来的:我今天打算去图书馆看书,你睡醒后记得要吃饭,晚上打电话给你。

刘若康本来还打算告诉张怡静南湖公园的情景,看到短信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又玩了一会后,刘若康就和蒋昱娟她们继续往前走,就到了白桦林。刘若康以前看过电影《林海雪原》,此刻他感觉这里就是一个小的林海雪原。白桦林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打雪仗,刘若康和蒋昱娟她们也一起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比赛。说是混乱,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分组的,所有人彼此见面后就直接用雪球相互攻击,欢快的的笑声震荡着整个白桦林。这是一个冰雪的世界,一个纯净无瑕的天地,刘若康沉浸在了这一切所带来的欢愉中。这一刻,他将所有的心事都抛到了一边;这一刻,忧郁远离了他的眼眸。蒋昱娟一直偷偷的注视着他,看到这场景,她的内心也充满了快乐。

暮色渐渐厚重了起来,没有了阳光的温暖,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冰冷了很多。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各式各样的冰灯开始发出光芒。蒋昱娟带着她们一行人跑到冰灯面前拍了几张照片,大家就决定回去了。

走到公园外的公交站台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把衣服又裹了裹,甚至恨不得把整个脑袋也塞进去。刘若康又恢复了本色,一言不发,神情安静的目视着远方。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不远处的马路上走过,刘若康下意识的往前赶了两步,确认了这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张怡静。他看着张怡静和另外的两男一女坐进了到不远处的一辆轿车里,快速的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蒋昱娟看到了刘若康的动作和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于是赶忙来问:“怎么了?看到谁了?”

刘若康没有看蒋昱娟,缓慢的说了句:“没什么,我还以为是我的一个朋友,仔细看了下发现不是。”

蒋昱娟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到刘若康的表情后,她就放弃了后面的问题,保持着跟刘若康一样的沉默。

一起挤了上了公交车后,几个女孩子继续兴奋的聊着今天的嬉戏。刘若康一直看着车窗外面,一句话都没有说。蒋昱娟则平静的坐在他的身旁,也是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两人似乎就像是陌生人。

下车后,刘若康只简单的对着女孩子们说了句:“谢谢你们的邀请,今天玩的很开心。”

不等大家说话,就转身离去。看着刘若康绝决的脚步,其余的女孩子们似乎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纷纷转头问蒋昱娟发生了什么事。蒋昱娟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眼神里充满了凝重和疑惑。

刘若康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虽然他正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回到宿舍后,刘若康洗了把脸后就躺倒了床上。玩了一下午,但刘若康却觉得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他拿出手机,反复的看着张怡静下午的短信。

犹豫了很久,刘若康最终选择发短信给张怡静:今天在图书馆过得怎么样?发完后,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在激烈而无序的跳动。

短信的声音响起了,刘若康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有了冷汗。一番挣扎过后,他打开了这条短信:是的啊,今天看了基本哲学书,很有一番收获,你怎么样?都做什么了?

刘若康平静了下来,深吐了一口气,将手机关机了。然后他关掉宿舍的灯,就这样靠床头躺着。透过窗户,他看到了不远处绚烂的灯光,纯洁的地面。这本是一种梦幻的色调搭配,可此时刘若康的心里,似乎只剩下了一片的黑暗。他不知道刚刚自己的心为什么会慌乱不已,就像此刻他也不知道又突然变得平静和凄凉。他在想:或许自己开始有一点在乎张怡静了,虽然内心深处他不想承认,但这种感觉已经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一晚,刘若康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躺着。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寒意,穿透了所有的防护,贯彻心房。等他睡着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一丝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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