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课后的第一个周末,刘若康去了云林省人民医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医生告诉他,根据检查来看一切都正常,他所谓的窒息感应该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不适。医生很和蔼的给了他很多的建议,包括多出去走走,多和同学交流等等。
可是无论如何,刘若康似乎已经对上课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焦虑,尤其是很多班级一起上的公共课。他翘课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别人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呆在自己的宿舍,看一些历史、地理书籍。他并不会感觉到孤单,反而觉得这样子自己才会很踏实。宿舍,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家,跟爷爷奶奶的那个家一样,让他能够感受到温暖、平静和归属。他一直有一个单纯的想法,自己的未来并不需要太多的奢华,只要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就可以了。在那个空间里,自己可以平静的生活,摒弃一切的世俗烦恼。
只是,慢慢的,这个宿舍不再安静了。
李中远当选7班的班长后,一些7班的学生经常前来串门,其他班的班长也常来交流班级事务。当然,李中远也常常邀请学生会的学长们前来指导工作,大家经常在这个宿舍内对班级甚至学院的一些重大事宜侃侃而谈。李中远对学生会的学长们相当尊重,所以双方经常能就一些重大事项达成共识。于是乎,李中远在院学生会一些领导眼里的份量也日益加重,班长看起来绝对不是李中远学校仕途的最高点。
十月初,北春市已经进入初冬,第一场雪已经到来。一天晚上,刘若康和于云乐正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闲聊。突然间,李中远在一帮人的搀扶下撞进宿舍,瞬间宿舍就充满了烟酒味。田磊已经抢先拿过一个椅子,大家扶着李中远坐下。
李中远斜躺在椅子上,满脸通红的对着其他几个人说:“李哥对你们怎么样?”
“李哥对我们没得说!”
“李哥特讲究!”
“李哥绝对刚刚的!”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回答,李中远很满意。他带着微醺的醉意接着说:“好,大家都是兄弟,以后有事情找李哥。”,不待大家插话,马上又接着说道:“咱们兄弟都是自己人,李哥说句掏心窝的话,我自己好不好无所谓,可我是班长啊,我时刻要关注到班级的所有的人。还有,院学生会的很多事情,也都会拿过来跟我一起商量,李哥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又是一片吹捧之后,屋子里的人终于散去,李中远和田磊又出门去送。于云乐和刘若康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于云乐忍不住说了句:“李哥真是忧国忧民啊!”
刘若康不禁莞尔,接了句:“这就是境界啊!咱们以后要好好学习啊,提高思想认识,争取不拖大家的后腿。”
宿舍的门猛的本人一脚踹开,惊的刘若康和于云乐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李中远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口里一直骂个喋喋不休。田磊随后跟了进来,迅速的把门关上,然后笑嘻嘻的对李中远说:“哥,赶快躺床上休息一会啊。”李中远好像没有听到,将怒气又撒在椅子上,对着椅子一顿脚踹,看的刘若康和于云乐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刘若康对着不停骂骂咧咧的李中远问到:“李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中远仍不回答,又开始摔起了矿泉水瓶,田磊赶快的扶起倒下的椅子。
突然间,李中远猛地回头,对着刘若康和于云乐喊道:“我们班人来看我,你们两个怎么不下床?在我们班人面前不给我面子是吧!”
刘若康一听简直觉得不可理喻,愣住了。
于云乐则赶快下床,笑呵呵的对李中远说:“对不住啊李哥,我们不认识你班的人,插不上什么话,就没那个。”
李中远仍然怒不可遏:“上次学生会林哥过来跟我唠嗑,你为啥那里戴着耳机听音乐?”
于云乐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档子事,仍只有保持者笑呵呵的状态说:“哎呀妈呀,李哥,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你啊!”
李中远指着刘若康说:“你俩信不信我现在就削你们!”
于云乐赶快倒了杯水,端到李中远面前,笑着说:“信,刚刚的相信。李哥,是我俩的错,你别生气了,啊?”
田磊也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说道:“我哥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是吧。”。然后走过去扶着李中远关心的说道:“行了哥,赶快睡一会,今儿我们几个兄弟没做好,别生气了,我们以后注意。”。
李中远在田磊的搀扶下爬上了床,嘴里还是不停的骂骂咧咧,直到他的鼾声响起。
这一晚宿舍里再也没有任何的交谈。刘若康最初感到很愤怒,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过了午夜,一片寂静之下,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一股凄凉之意慢慢渗透进他的内心。是的,看来这个宿舍也将不再是他的家了。
这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在刘若康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在此之前,他只是觉得李中远比较滑头,此刻却发现这个人还很虚伪。他很了解自己的性格,知道自己不可能像于云乐或者其他人那样,凡是谄媚,事事恭维。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很多类似的冲突。想到这里他都觉得心烦。他已经彻底不敢去教室了,现在却连宿舍也不愿意呆了,一种苦涩的绝望逐渐爬满了他的心房。
已经十月中旬了,北春的雪已经越来越普遍。很多南方来的大学新生们正处在一种欢愉的状态之中,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约上几个人,找一片空荡的场地去打雪仗。和煦的阳光下,爽朗的笑声不时的传到刘若康的耳朵里。他眼睛里的忧郁越发的深了,感觉人也憔悴了很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忽然,他感觉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身后却没有人。正在惊讶中,脚下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他低头一看,霍然发现了那双真诚的令人深刻的大眼睛,原来是蒋昱娟。
她站了起来,仍然在前仰后翻的笑着,看起来对自己的恶作剧很得意:“没想到吧,我拍了一下你的肩膀,赶快了蹲下来,没想到你就上当了,哈哈哈哈。”
刘若康也笑了:“是啊,吃惊不小呢,正在想我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呢。正打算晚上回去烧几根香,把如来佛祖啊,玉皇大帝啊什么的都拜一下,也算是交保护费了。”
一番话逗的蒋昱娟又哈哈大笑起来。听着这单纯的笑声,刘若康突然觉得蒋昱娟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朋友,真挚而又简单。
蒋昱娟收住了笑声,问道:“最近你怎么都没有上课?”
刘若康心里暗惊,口头上却回答道:“有啊,我一直都在上课啊,所以你看我说教室太大不好吧。”
蒋昱娟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大笑,然后小声的说道:“没有啊,我一直在课堂上找你,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
“彼此彼此,我也找了你很久,也找不到。哎,这万恶的多媒体教室,阻挡了我们同学间这最诚挚的交流,想想就让人伤心啊。”,刘若康看似一本正经的说道。
蒋昱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又放肆的大笑起来。
笑累了,蒋昱娟问到:“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会要去哪里?”
刘若康下意识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没有打算。你要去哪里?”
“我正打算去图书馆,想去温习一下今天的知识点。”
“图书馆,很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进去充实一下自己。”
蒋昱娟心里感觉到一种触动,赶忙说道:“好啊!”。然后,就引着刘若康走向图书馆。
进了图书馆,蒋昱娟找好两个位子,刚拿出自己的课本,就看到刘若康也已经挑好了一本足球杂志。走到位子前,刘若康很平静的说道:“站一下。”
蒋昱娟看着刘若康,猛然间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站了起来,这时才看到刘若康的手里还拿了一个棉的座垫。他就这样看着刘若康帮她把座垫铺好,每一个动作都似乎那么的仔细,她觉得一股暖意包围了自己。没有任何的感谢,也不需要任何的感谢。她问道:“哪里来的座垫?”
刘若康淡淡一笑,说:“借书那里的管理员卖的,想着椅子都比较凉,就给你买了一个,女孩子吗,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随后,他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杂志上面。
蒋昱娟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抬头去看刘若康,她也常常不经意间就把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脸上和他的眼睛里。她有一种心动,这种心动从第一次看到他在军训时唱歌的时候就已经播下了种子。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可内心的感受就是她想看到他,想去问候他,想去了解他眼中的忧郁。这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她太想去问他是否明天还会来这里。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功课,只想着他能抬起头来,主动的跟自己聊天。
一直都在专心的看自己最喜欢的足球杂志,似乎已经忘记了周围所有人的存在。终于,图书馆管理员开始催促同学们离开了,这时刘若康和蒋昱娟似乎同时醒悟了过来,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了出去。
走出图书馆门口,一阵冷风吹来,刘若康却觉得很惬意。淡淡的灯光、白雪皑皑的大地、满天的星星和挺拔的松柏将夜色里的校园衬托的很静谧、很安详。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有那篇同样安静的家乡。
还没有等蒋昱娟开口,刘若康就说道:“好了,赶快回去吧,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早点休息,晚安,好梦!”
说罢,他就对蒋昱娟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蒋昱娟的问题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就这样注视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也模糊在校园小径上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