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没有追,只是一边拍手一边呼喊着什么,因为风太大,我听不清楚,只觉得那个声音很好听。
正如我所期望的,顾念一终于做了一次我的英雄,为什么要说终于呢?因为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都将自己喜欢的人纳入英雄的幻想中。
可是,我可爱的羊羔们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已不再是完整的小羊羔了。
我又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望向身旁那位不知是愧疚还是矛盾的人时怒火熊熊燃烧,屠宰场外,顾念一也陷入了长久的盘根纠结之中。
这么说吧,我们在找回大部分羊子时发现数量不对,于是就朝远处寻去,直至农场公路。
我无法形容出自己见到那个场景时的感受,整个脑子里全是一大片大片的红色,我的脚毫无规律地向前迈进,血......全是血!
我看见我的小羊羔们正奄奄一息地喘着气,身体随着艰难呼吸的节奏慢慢一张一缩。
我的小羊羔们,它们在凛冽的风中孤立无援。
这是一场车祸逃逸事件,我可爱的两只小羊正瘫软在地上等待着鲜血流尽而死。可恶的司机竟然逃逸了!
这件事到最后还是被母上大人知道了,我并不那么害怕,只是觉得对不起小羊羔们,因为母亲决定将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羊送往屠宰场!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边苟延残喘着一边恐惧着。
宰杀的过程我是形容不出了,因为全程我都是闭着眼的,我害怕!害怕稍稍一睁眼就看见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害怕一睁眼就看见小羊们死不瞑目的模样。
如果说,我还留了那么一丁点儿记忆的话,那么就一定是那张脸——我身旁人面无表情的脸。
。
。
挨到晚上。
从屠宰场回来,我和沈妖孽并肩坐在沙发上,母上大人一边注视着我们,一边反复地用手敲打着手中的那一小叠钱,我两手乖乖得放在大腿上,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沈妖孽,我以为他应该是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谁知道他竟然也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没希望了。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母上大人的表情,而且她半天不说话,诡异的气氛实在是太恐怖了!简直太折磨人了!
好半天后,母上大人终于说话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低着头,心里期待着沈妖孽赶快开口。
神呐,谁来救救我啊?
“咚咚……”
我和沈妖孽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父亲终于回来了?
母上大人缓缓放下钱,瞪了我们一眼后才去开门。
我们都求救般地看向门口,只见母亲站在门口像是在和谁说话,片刻后,又侧了侧身,笑着迎人进来。
沈妖孽瘪了瘪嘴,慢慢站起身来悠闲地在客厅里溜达几圈又上楼去了。
竟然是顾念一!
他走了进来。
这时,母亲关上门出去了。
我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看向顾念一的眼神里都饱含谢意。
“念一哥哥!”我站起身来,狗腿地冲他一笑,俯身掸了掸沙发,生怕沾上灰尘,然后望着他:“坐这里……”
他冷眼扫我一眼,慢吞吞地坐在我对面。
我失望地收回笑容,和他面对面坐着。
他尴尬地向四周扫了一圈,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有事么?”我收回眼神。
我点点头,不知不觉又看向他干净的脸庞。
他微微躲开了,却好心地没有拆穿我。
“南岛冷吗?”
我耸耸肩:“达尼丁还好吧,据说不常下雪,不过……相比北岛确实冷了不少。”
他微微俯身,两手交握,离我近了些,而这时,我却不自然了,手脚不知该怎么放、眼睛不知该往哪边看,最后索性壮着胆子直接迎上他的目光。
这一切自然落入了他的眼,只不过还没有揭穿我而已。
“那你想回北岛吗?”
我微微一愣,迟钝地“嗯”了声。
他轻声笑了笑,解释说:“听说你以前住在北岛。”
“嗯。”
“那你喜欢惠灵顿和奥克兰哪个更多一些?”
我想了想才答道:“奥克兰吧,毕竟住了那么多年。”
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小兴奋,隐隐有些开心的样子。
真难得啊,“冰块脸”。
“假期想去吗?”
“想啊!”
“嗯。”他竟然只淡淡“嗯”了声,太让人失望了……
“可那边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我忽然有些泄气。
他似乎直接忽视掉了我这句话,问我:”住哪条街?”
“Remuera.“
“喔,挺熟的。“
我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每年冬天我们都会去奥克兰过冬。“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便看出了我的疑惑。
”真的啊?“
他点点头。
那么期末考试完我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沉思之间,门从外面开了,父亲提着包回来了。
我扫了一眼,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要是父亲不卖掉Remuera街的房子就好了。这个假期该有多漫长呢?好失望……
“Nivea.“父亲张开双臂唤我的名字。
我抬了抬眼皮,弱弱地喊了声父亲,然后就继续垂下眼皮。
”小Neil,和我们家Nivea聊什么呢?”父亲的声音十分热情,惹得我不禁抬起头来看他。
“叔叔。”顾念一站起来。
父亲微笑着,顾念一又说:“那我先回去了。”
父亲仍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也好,很晚了,回家睡觉吧,随时都可以找我们家Nivea玩。”
“嗯,再见。”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却礼貌得让人无法挑剔。
顾念一离开后,父亲才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Nivea.“
“嗯。”我低下头。
“怎么了,Nivea.”他坐在我身边,轻轻揽过我的肩。
我沉默着,仍然没有抬头。
“我们小瓷今天怎么不高兴了?爸爸回来都不迎接,太伤心了,呜呜……”他的语气里有刻意表演的失落味道,他还伸出两手假装擦眼泪,还不忘抽噎两下。
“别闹了。”我抬起头看他。
他立马一本正经起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到底怎么了?和爸爸说说。”
我盯着他的脸,思量了片刻,然后问他:“父亲真的卖掉了奥克兰的房子了吗?”
“当然咯!父亲买这个小农场可花了一笔不小的钱呢!”
我低下头,在心里默默一阵哀嚎——上帝啊,这回真的是令人绝望啊!
“小瓷想巴迪了吗?”
巴迪?说起巴迪,我似乎更加绝望了!我可怜的小巴迪就被送给了邻居家那个整天嚷嚷着要抱小巴迪的胖姑娘Nancy,以至于我每每一想起她都带着深深的恨意。
父亲看着我,满眼怜惜,:“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搬来达尼丁就是个错误呢?”
错误?才不是呢!达尼丁这么美,多好……
“不是的,小瓷只是突然有些想念LuLu了。”我故作忧伤的样子,真希望父亲一心疼下一秒就直接带我回奥克兰玩。
而此刻,父亲还没有任何表情,于是我嘟着嘴,用一丝撒娇的口吻慢吞吞道:“而且巴迪离开我们也有一段日子了,它一定很像我们。”
我脑海里闪过那只腿短体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的斗牛犬不禁有些乐。
“这么开心?”父亲笑我。
我赶忙换回那副忧伤的表情。
然后父亲站起身来,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是他只是拍了拍我的头:“乖,早点上楼睡了。”
彻底绝望了!